張資平文集

字體:16+-

保瑛回山村去時,正是春花盛開的時候。保瑛回去四五日後就寄了一封信來。她的信裏說,他和她的相愛,照理是很自然而神聖的,不過叔父太卑怯了。她的信裏又說最初她是很恨叔父之太無責任,但回來後很思念叔父,又轉恨而為愛了。她和他的分離完全是因為受了社會習慣的束縛和禮教的製限。她的信裏又說,總之一句話,是她自己不能戰勝性的**了。她的信裏又說從夢裏醒來,想及自己的身體會生這種結果,至今還自覺驚異。她的信裏又說此世之中,本有人情以外的人情。她和他的關係,由自己想來實在是很正當的戀愛。她的信裏又說,她對他的肉體的貞操雖不能保全,但對他的精神的貞操是永久存在的。她的信裏又說,她回來山村中的第二天的早上,發見那牧童睡在她身旁時,她的五髒六腑差不多要碎裂了。她的信裏又說,她此後時常記著叔父教給她的“Love in Eternity”這一句。她的信裏最後說,寄她的愛給璿弟。

叔父讀了她的信後,覺著和她同居時的恐怖和苦惱還沒有離開自己。保瑛雖然恕我,但我誤了她一生之罪是萬不能辭的。他同時又悔恨不該在自己的一生涯上遺留一個拭不幹淨的汙點。

他重新追想犯罪的一晚。

妻死後兩周月了。他很寂寞的。有一次他看見她身上的衣單,把亡妻的一件皮襖兒改裁給她。那晚上他把那改裁好了的皮襖帶回來。他自妻死後,每天總在外邊吃晚飯。要章媽睡後才回來。

“你試把它穿上,看合式不合式。”他坐在書房裏的案前吸著雪茄。

“走不開,璿弟還沒熟睡下去。”保璿自母死後每晚上隻親著她,偎倚著才睡。

“你看,他聽見我們說話又睜開眼睛來了。不行,璿弟!哪裏每晚上要摸著人的胸懷才睡的!你再來摸,我不和你一塊兒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