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資平文集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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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杪,士雄和幾個水客動身往南洋去了。士雄去後廣勳有幾次在她家裏歇夜過來。她家裏的老媽子當然看出了他倆的關係,就是鄰近住的人也對他倆懷疑。

美瑛家裏自士雄走後,一班煙客和賭客就絕了跡。雖然有幾個對她懷著奢望的年輕賭友曾來著過她兩三回,但都經不住她的冷淡,絕望的不再訪她了。

時雨時晴的仲春天氣使她生理上有點變態——她近來像患了竭斯底裏症,哭笑無常,時喜時怒的美瑛的心情倍加懊惱,每值陰曇的天氣,房子裏異常幽暗,美瑛一個人癡坐著隻感著孤獨和冷寂。她在這時候就恨廣勳。恨他不常常來看她。其實他來了,自己所得的安慰也不難想象出來。盡情的享樂之後唯有疲倦和厭煩。他多來一回,自己就多增一重的懊惱罷了。

在廣勳的意思,過於頻繁到她家裏來了,遇著附近住的人實在不好意思,所以這次約她同去看戲,看完了戲就到郊外的旅館裏去。

他倆由戲院出來時,由傍晚時分下起的細雨也晴了。夜深了,並且是雨後,戲院前的熱鬧的大街道上也沒有幾個行人。他倆站在戲院門首還聽見裏麵鑼鼓喧天的。鑼鼓喧鬧了一會後就聽見弦管之音異常的嘹亮。他倆的興奮極了的神經突然的受了冷空氣的襲擊,冷靜了許多,戲院門首隻有三五輛人力車,車夫蜷著身體蹲伏在車下打盹。

“車子!”廣勳叫了一聲。一個車夫驚醒了站起來。隻一會,其他三四個也站起來,拖著車子走到他倆前頭來爭生意。

“到哪裏,先生?”

“到哪裏,太太?”

“西郊的W旅館!”廣勳對先頭一個車夫說。

“好的,請坐,請坐!”

“多少錢?”

“四角錢!好不好?”

“瞎說!那裏要四角錢,隻一點點路。”他笑著說了後翻轉頭向她,“幸得路不很濕,我們都穿了皮靴來了,走到××口再叫車子吧。”他說著向街路裏來,她也跟了來,撩起裙腳跟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