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漂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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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雲漸漸密布起來了。天故意與半路的孤子為難也似的:起初秋風從遠處吹來幾點碎雨,以為還沒有什麽,總還可以走路的;誰知雨愈下愈大,愈下愈緊,把行路孤子的衣履打得透濕,一小包行李頓加了很大的重量。臨行時忘卻隨身帶一把傘,不但頭被雨點打得暈了,就是兩眼也被風雨吹打得難於展開。

“天哪!你為什麽這末樣與我為難呢?我是一個不幸的孤子,倘若你是有神智的,你就不應加我以這樣的窘迫。”

“這四周又沒有人家,我將如何是好呢?我到何處去?……難道我今天就死於這風雨的中途麽……可憐我的命運呀!”

“天哪!你應睜一睜眼啊!……”

我辭別了父母之墓,就開步向桃林村進行。本來我家離桃林村不過四十餘裏之遙,半日盡可以到了;可是,一則我從未走過長路,出過遠門,二是我身上又背著一小包行李,裏邊帶著一點吃食的東西,雖然不大重,但對於我——一個十六歲的讀書學生,的確是很重的了;因此,我走了半天,才走到二十多裏路。路徑又不熟,差不多見一個人問一個人,恐怕走錯了路。臨行時,慌裏慌張地忘卻帶雨傘,當時絕未料及在路中會遇著大雨。誰知天老爺是窮人的對頭,是不幸者的仇敵,在半路中竟鬼哭神號地下了大雨。維嘉先生!請你想一想我當時在半路中遇雨的情況是什麽樣子!我當時急得無法哭起來了。哭是不幸者陷於困難時的唯一表示悲哀的方法啊。

我正一步一步帶走帶哭的時候,忽聽後麵有腳步聲,濮池濮池地踏著爛泥響。我正預備回頭看的時候,忽聽著我後麵喊問一聲:“那前邊走的是誰呀!請停一步……”聽此一喊問,我就停著不動了。那人打著雨傘,快步走到我麵前來,原來是一個五十餘歲的,麵貌很和善的老頭兒。他即速把傘將我遮蓋住,並表示一種很哀憫的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