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很多的夢,趁黃昏起哄。
前夢才擠卻大前夢時,後夢又趕走了前夢。
去的前夢黑如墨,在的後夢墨一般黑;
去的在的仿佛都說,“看我真好顏色;”
顏色許好,暗裏不知;
而且不知道,說話的是誰?
……
暗裏不知,身熱頭痛。
你來你來!明白的夢。
(《新青年》第四卷第五號。)
愛之神
一個小娃子,展開翅子在空中,
一手搭箭,一手張弓,
不知怎麽一下,一箭射著前胸。
“小娃子先生,謝你胡亂栽培!
但得告訴我!我應該愛誰?”
娃子著慌,搖頭說:“唉!
你是還有心胸的人,竟也說這宗話。
你應該愛誰,我怎麽知道。
總之我的箭是放過了!
你要是愛誰,便沒命的去愛他;
你要是誰也不愛,也可以沒命的去自己死掉。”
(《新青年》第四卷第五號。)
桃花
春雨過了,太陽又很好,隨便走到園中。
桃花開在園西,李花開在園東。
我說,“好極了!桃花紅,李花白。”
(沒說,桃花不及李花白。)
桃花可是生了氣,滿麵漲作“楊妃紅”。
好小子!真了得!竟能氣紅了麵孔。
我的話可並沒得罪你,你怎的便漲紅了麵孔!
唉!花有花道理。我不懂。
(《新青年》第四卷第五號。)
他們的花園
小娃子,卷螺發,
銀黃麵龐上還有微紅,——看他意思是正要活。
走出破大門,望見鄰家:
他們大花園裏,有許多好花。
用盡小心機,得了一朵百合;
又白又光明,像才下的雪。
好生拿了回家,映著麵龐,分外添出血色。
蒼蠅繞花飛鳴,亂在一屋子裏——
“偏愛這不幹淨花,是胡塗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