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亞蘺士夢中聽得叫聲,嚇了一跳,幸而子細聽去,是平日常來驚夢的洛因,在外扣窗說道:“亞蘺士君,再不起來,又要討叔父的罵了。”亞蘺士連聲稱是。急忙起床,洗盥畢,已是朝餐時候。走進食堂,見叔父列曼,笑容可掬的,已吃得腹笥便便,還拿乳羔炙雞,張著口大啖不止。瞥見亞蘺士進來,招手命坐,滿口含著食物,含糊問道:“你一切事都豫備了沒有?”亞蘺士答道:“都妥當了,我本來沒有豫備的事。”列曼拍手笑道:“好好!既如此,你快吃朝餐,那驛馬已在門外等久了!”遂回過首向洛因道:“亞蘺士遠行,你要寂寞了,然我望你善自攝衛,與時相宜。”洛因微笑道:“這自然,多謝叔父。”列曼點點頭,又對灶下婢說了許多看守門戶的要領,侍奉洛因的規矩。才說完,便把兩目直注在亞蘺士吃飯的口上,呆呆立著。亞蘺士雖才半飽,然沒奈何也隻得投匕而起。列曼口裏嚷道:“走罷走罷!”便橐橐的先自出去。亞蘺士見叔父先行,便來同洛因握了一握手。洛因還說什麽前途保重努力加餐這些話。亞蘺士卻說不出一句話來,裝著笑容,返身便走,上了馬車,在列曼對麵坐下。馭者加上一鞭,黃塵擁輪,去如激箭。亞蘺士眼中,惟仿佛見亭亭倩影,遙望車塵;而馬車一轉,正被列曼遮著,暗忖道:“予欲望洛兮,叔父蔽之……”然馬車已抵迦修荊士汽車驛了。兩人即換坐車中,未幾汽笛一聲,車動蠕蠕,既而如風行電掣一般,自驛間馳出。亞蘺士檢點過行李,列曼從懷中取出一封紹介信,說道:“這是我故鄉剛勃迦府的駐紮領事丁抹國的芬烈謙然氏寫的。”便要讀給亞蘺士聽,什麽“有博物學士列曼君”。又是什麽“有地底旅行之大誌”。亞蘺士雖隨口答應,其實並沒聽得半分。隻見四圍景色,都如過眼煙雲;一帶高原,倏在車之後,不多時竟到吉黎海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