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刀

第130章 神秘手指与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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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书义瞠目结舌地看着我:“小师叔,您不是近期不接活儿吗?”

“接,为啥不接!”我愤愤道:“就算杀头的买卖我都接!”

在我看来,接个活儿躲开池春晓,总比被逼着去撬别人女朋友强。

当我见到雇主时,惊愕不已,居然是差点在校门口和我动手的陈三木。

陈三木主动伸出手:“陈大师,又见面了。”

没等我开口,他解释道:“我想,我们之前的误会需要澄清。我来找你之前,并不知我们曾有过交集。我是经张老实先生引荐找到你,若不是因生意耽误一天,我们也不会产生误会。”

我冷淡回应:“张老实已退隐江湖,他何时介绍你来找我?”

陈三木答道:“张先生退隐前,给所有老客户发了消息,特别推荐了陈大师,并嘱咐未完成的生意可交由你接手,酬金直接付给你。因此,我通过中间人陈先生找到陈大师。”

“十五年前,家父带我拜访张先生,他当时只赠我一道灵符,让我随身携带,说十五年后再解决我的问题。”

“掐指一算,离约定之日只剩一个月。三眼门突生变故,张先生退隐,我只能求助于陈大师。”听罢,我不禁轻轻皱起了眉头:行走在江湖的术士们,向来讲究速战速决,鲜少将一桩买卖搁置不理。他们若真将生意按下不表,无非有两种缘由。其一,是遇到了当下难以招架的棘手问题,不得不求助于更高明的同行出手相助,相当于请人封印恶灵。其二,则是时机尚未成熟,冒然驱邪可能会对雇主造成伤害,故而选择暂且压制邪物,静待良机。

不论是哪一种状况,无疑都意味着一场不小的风波。

张老实竟将这笔买卖拖延了十五年之久,足见其中定有非同寻常之处。

陈三木见我沉默不语,误以为我是对酬金有所顾虑:“陈兄尽管放宽心,酬金一事,定会让您满意。”

他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绪,我随口摆手道:“并非酬金问题。”

陈三木又误解了我的意思:“莫非陈兄还在为昨日之事耿耿于怀?其实大可不必。我对依涵确有好感,正展开追求。但您并非依涵的男友,我们之间并无直接冲突。如若您也倾心于依涵,我愿意与您公平竞争。”

我愈发看不透陈三木此人。昨日在校门口还一副要与我剑拔弩张的模样,今日却又言之凿凿要公平竞争,简直判若两人。

我再度摆手道:“你想得太多了。我昨日找陆依涵,纯粹是为了了结术道间的恩怨纠葛。此后,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原来如此,是为了解决术道因果,这就放心了。”陈三木面无波澜,似乎对此事并无过多情绪波动。

然而,直觉告诉我,陈三木极有可能也是一名术士,至少与术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寻常人鲜少知晓术道因果之事,他不仅知晓,还清楚了解因果一旦理清,最好是保持距离,以免再将因果引回。否则,他不会如此平静淡然。

我点燃一支烟,示意他说出困扰他的难题:“详细讲讲你的麻烦吧,任何细节都不要隐瞒。”

陈三木也点燃一支烟,陷入深深的回忆:“这一切,还得追溯到十五年前,那时我还是一名高中生……高三那年,就因为亲了一个女孩,我差点把小命搭进去。”

高考前夕,学校不再安排课程,大多数学生选择留校复习,不愿待在学校的人,老师也不加干涉。我选择在家复习,父亲为了不打扰我,晚上基本不回家,只留我一人独处。

那晚,我正在埋头做题之际,接到同班同学张雅婷的电话,她说想见我,有话要说。

张雅婷乃是我们学校的校花,貌美如花,声音甜美,没有哪个男生不对她动心。我上课时常偷偷看她,为此还挨过老师几次批评。在我们班里,除了她自己,几乎人人都知道我喜欢张雅婷。

突然间,她主动约我见面,我欢喜得忘乎所以,全然不顾已是深夜十一点,一个女孩子如何能跑来见我?

当我匆匆赶到小区单元门口时,张雅婷已在那里等候。

虽与张雅婷同窗三年,我却从未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端详她。

世间所有令人惊艳的美,往往与你保持着一段距离,唯有那些可以静静凝视的美,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那是我第一次与一个女孩四目相对,却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刚要开口,张雅婷便走上前来,踮起脚尖在我唇上轻轻一吻。

我瞬间愣住。

张雅婷转身飞奔离去,直到她跑出很远,我才回过神来,大声喊道:“张雅婷!”

她并未回头,只是远远地回应道:“考完试再见!”

那一刻,我激动得无法言表,连忙追上几步喊道:“考试时来找我,我给你带一张开运符。”

张雅婷听到这句话,步伐明显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消失在夜色中。

我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恍若梦中,直到她彻底消失,我才如同踩着棉花般飘回家中。

那一整晚,我什么也没干,只顾对着镜子反复端详自己的嘴唇。

不知为何,那晚我睡得格外沉,次日清晨,父亲唤我起床,我才迷迷糊糊坐起来。还未完全清醒,父亲便一把将我从**拽起:“臭小子,昨晚你干什么去了?”

我心里一惊,暗自揣测:难道是昨晚亲张雅婷的事被父亲发现了?

当时周围并无他人,难道是小区保安看到了?还是有邻居恰好撞见?

我一时懵住,父亲却已焦急万分:“我问你话呢!”

这种事我怎敢承认,只好搪塞道:“我什么都没干。”

父亲硬生生将我拉到镜子前:“你自己看看你的脸色。”

镜中的我面色苍白如纸,眼中精气神几近消散,若非父亲扶着,恐怕早已瘫软在地。

父亲手指向床边:“你鞋子怎么回事?昨晚是不是有人进屋了?”

我扭头望去,床边赫然多出一双拖鞋,左脚那只鞋尖朝内对着床沿,右脚那只鞋尖朝外对着房门。昨晚家里就我一人,进门时我还特地确认过门锁稳妥。那双鞋,又是谁穿进来的?

我还在纳闷,老爸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这凳子,是你自己挪的,还是有人动过它?”

瞧瞧,连我书桌前的椅子也遭了殃,椅背倚墙,椅面向床,仿佛有人坐在这里,直勾勾盯着我入睡。

老爸气得脸都绿了:“不是盯着你看,是等你翻身。你一旦翻过去,背朝外,他就能绕开你的鼻息,悄无声息从床尾摸上来。”

我听得一头雾水,语无伦次地把昨晚的经历复述一遍。

“子夜时分,你竟跑到十字街头去约会个女子,还敢亲人家?”老爸扬起巴掌,终究没落下:“你给我说清楚,那女子穿红衣,还是白衣?脚上有没有鞋子?”

“我……我记不清了……”实话说,昨晚清晰记得的事,今早醒来全忘得一干二净。

张雅婷跑开时,我光顾着望她背影,哪留意她的脚上状况!

似乎有点印象,张雅婷消失在视线中时,我瞥见她脚上似乎踩着双肉色凉鞋?不对,难道她是赤脚的?

老爸气得直发抖:“出门前,你照镜子了吗?镜子里有什么异常没?”

“照了!照镜子的事我记得清清楚楚:镜子里一切正常,只是觉得屋内光线偏暗,灯光比平日昏黄些。”老爸气得咬牙切齿:“那女子早就候在门外,就等你照镜子。你在屋内对镜梳理,她在门外悄无声息贴近门板,等你出门。”

我惊恐万分:“我出门时没见到张雅婷呀!”

“她该不会趁我开门之际,溜上楼梯了吧?我下楼,她紧跟在我后面也下了楼?”

应该是这样,我记得出门时,楼梯上方似乎有个人影晃动。

老爸越骂火越大:“你回家后,又照镜子了吧?”

这次他没等我回应,自顾自地说:“肯定照了,不然那女子进不来。若非如此,家中必有遮挡之物,否则你昨晚恐怕就凶多吉少了。快换好衣服,跟我去找你爷爷。”

我被吓得六神无主,急忙穿戴整齐,随老爸赶往停车场。

爷爷住处离我家不远,开车也就十来分钟。但他素来不愿我们去看他,自己也极少来我家,常说:“一年见两回,彼此还有点念想;见多了,你们就嫌我烦。”

以往老爸想探望爷爷,都得先打电话预约时间,这次却顾不得这些,直接拽着我奔到爷爷家,一进门就喊:“爹,快来救救我们吧!”

在我心中,爷爷远比老爸亲切,总是笑容满面,哪像老爸整天绷着脸,不见丝毫笑意。

但此刻,爷爷脸上也失去了笑容,盯着我看了许久才开口:“不胜,我当年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不胜,正是老爸的名字。

老爸焦急万分:“我知道,您曾发誓这辈子不再管此类事。但三木是我亲孙子,您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陈三木说到这里,眼眶泛红:“那时,我尚未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只能等待爷爷和爸爸他们商议。”

我记得爷爷脸色陡然阴沉,训斥老爸:“我这口气是留着给谁的,别人不知,你还能不知吗?”

老爸愣住,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问:“爹,那您说该怎么办?”

爷爷沉思良久:“要是三眼先生张天迳还在,这事他定能解决。张老实或许稍逊一筹。如今,除了找张老实,我们也无人可求。你就带三木去找张老实,就说是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求他帮这个忙。”

老爸当天便领着我找到张老实。张老实审视我许久,缓缓道:“你家孩子惹的麻烦可不小,我恐怕难以应付。”

老爸深知,当时省城之内,除了张老实,无人能助我脱困。于是苦苦恳求张老实施以援手。

爷爷与张天迳、老爸与张老实,皆是父传子、子传孙的交情。张老实实在拗不过这份情面,只得用灵符封住我的气息,说这符能护我十二年平安。十二年后,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老爸带我回家后,将事情始末告诉爷爷。爷爷听完沉默不语,只是坐在那里抽烟。

抽完一袋烟,爷爷对我说:“让三木留下陪陪我吧!”

老爸遂将我留在爷爷家,爷爷像对待小孩子般悉心照料,陪了我整整七天。

第七天晚上,爷爷对我说:“你回房睡吧!明早我若没起床,你不必叫醒我,等你爸来让他叫我。早饭我已经放冰箱,饿了自己热热吃就好。”

当时我并未多想,遵照爷爷的嘱咐回房休息。

待我醒来,发现老爸已至,且一身重孝。

我瞬间慌了神,疯一般冲进爷爷房间。原来,爷爷已经离世,走得十分安详,寿衣穿戴整齐,唯独双脚未穿鞋。

老一辈人都说,过奈何桥的人必须穿鞋。爷爷故意不穿鞋,分明是不愿离去。

老爸说,爷爷选择留下,是为了守护我,直到我破解身上的死劫。

这一路,我安安稳稳地度过了十二个春秋。待到十二年后,我再次寻访张老实时,他言道:“你爷爷用他的生命为你换来三年平安,三年后再来找我吧,那时或许我能想到法子救你。”

陈三木讲至此处,手中的烟蒂被他掐灭:“我又耐心等待了三年,可张老实却选择了归隐山林。事情就是如此。”

我缓缓伸出右手,在桌面上轻叩几下:“听闻你来自术士家族?”

“倒也不算。”陈三木摇摇头解释道,“我爷在行内虽有些许名声,但他并非真正的‘先生’,只能称得上是个‘大夫’。”

“先生”与“医生”的最大区别,便在于治疗何种病症以及如何施治。

“先生”专治邪病,对于寻常病症,他们并非一无所知,但了解甚少。若百姓身患疾病,不求大夫而求助于江湖术士,无疑是迷信之举。那些敢于接手普通病人的“先生”,往往是骗子,连术士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弃之不顾,何谈驱邪救人?

“医生”则擅长治病,中医中亦有神秘如祝由科的存在。然而,大多数医生并不涉足邪病领域。偶有中医察觉患者被邪祟所扰,会含蓄提醒其寻找“先生”。因此,中医世家之人往往位于术者与医者之间的灰色地带。

陈三木接着说:“我爷离世后,我家的秘法也随之失传。我父亲虽知晓一些秘术,却无法驱邪。到了我这一代,只剩下炼药之技,且自认为尚算精湛。”

我思索片刻,问道:“那你父亲如今何在?”

陈三木答道:“你的心思我明白。父亲这些年一直在为我的事四处奔波,大约就在三年前,他与张老实有过一次深谈,随后便外出远行,声称要为我寻找高人救命。自那以后,他便音讯全无。”

我眉头微蹙:“如此说来,张老实本人并无把握救你?”

“没错。”陈三木确认道,“张老实早先就告诉我,他并无把握救我。”

我一手敲击桌面,陷入沉思:尽管未曾与张老实正面交锋,但我心中已有估量,经历一次封卦劫后,我的实力应与他旗鼓相当。

张老实都无法做到的事,换成我,能做到吗?

这桩生意,我该不该接?

未竟之事,接手起来总是棘手。我之所以想要接下这笔生意,实则是想暂避池春晓的任务。

为了这个理由,是否值得去冒险一搏,赌上生死?

正当我反复敲击桌面之际,陈三木开口道:“陈当家,是否需要一个必须接受此生意的理由?”

我坦诚回应:“确实如此。在你找我之前,应当对我有所了解。我并非正宗术士,而是土匪一脉。土匪向来不做无把握之事,除非此事关乎生死存亡,非做不可。”

陈三木点头表示理解,继而将一只裹着红布的木匣推至桌面:“不知这件东西,能否打动陈当家。”

我按住木匣,忽觉其中似有物在跃动,仿佛有生命般。

陈三木语气笃定:“我相信,陈当家看过此物,必定不会再拒绝我。”

我怀着好奇揭开木匣,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匣中仅有一根沾满鲜血的手指头。

适才感到木匣震动,原来正是这根手指在其中弹跳所致。

陈三木猛然起身:“我放进匣中的东西呢?这手指头是谁的?”

手指上血迹未干,显然是新近被人斩断,陈三木一路携匣而来,怎会不知这根手指的主人?

然而,他的表情却并无虚伪之态。

我按下木匣,反手将其扣翻,手指与一张纸条一同滑落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