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大祭司正在做准备工作,看到我过来,他抬起脸隔着那层白布看了我许久。
我也没怕他看,就迎着他的视线坦然的站在那。
隔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倒是先收回了视线,然后低下头继续摆弄那一堆祭品。
祭品这个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准,不同的神有不同的喜好,不同地区也有不同的祭品。
就像沿海地区会供赵世子,因为世子年幼,贡品甚至会准备一些糖果点心。
而上次祭祀那个自称五通神的五显山魈,则是用了一些生肉甚至还有鲜血和内脏,那就是邪神的祭祀了。
而这山神的祭品……
我皱眉盯着那大祭司摆弄的东西。
手叠的纸钱、元宝十几袋,酒是茅台,肉是蒸熟的肘子、猪手,甚至还有一大锅砂锅鸡汤。
为了保温砂锅上还缠绕着一层厚实的棉布。
看到我的视线,那大祭司嘿嘿怪笑了两声,又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堆纸扎的娃娃。
娃娃们被装在一个巨大的塑料袋里,挤挤攘攘,我甚至一时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个。
这倒是和我最初的预料有点出入。
熟食祭祀?还得吃热乎的?
这山神也太怪了吧。
当那大祭司把东西准备好,其他的村民也几乎到全了。
山神祭对这福寿村的人来说几乎是和新年一样重大的节日了,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贪婪和期盼。
大祭司整理了一下衣袍,走上了祭坛。
他通体纯白,与那祭坛混为一体。
我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四十四分。
还有一分钟就是午时三刻了,竟然选在这个时候做祭祀?
虽说也不是不行……但华夏古人行斩刑的时候都选午时三刻施刑,不是没道理的。
我盯着手机上的倒计时,数到最后一秒的时候,那大祭司果然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天边也飘来了一朵云,刚好挡住了阳光。
本来还有一些神圣感的祭坛,一下子就变得阴森恐怖。
而那个穿着白袍的大祭司,站在上面一边念祝祷词一边踏着禹步,动作看起来倒不像是骗子。
只是那词却不是请山神的词。
“稽首皈衣城隍尊,威灵烜赫镇乾坤。护国安邦扶社稷,降施甘泽救生民。统辖大兵巡世界,赏善罚恶日同明。虔心钦奉消灾障,家道平康国土清。真经开演我今诵,愿赐恩光普降临……”
这是请阴差的词!
随着他口中咒语念完,阴风大作,白色的祭坛在不见阳光的天气里变成了灰突突的颜色。
我用朱砂为自己开了眼,然后看向那祭坛。
只见祭坛上哪里有什么“山神”,只有两团黑雾正站在那祭台面前,贪婪地吸食着祭品上的气息。
那锅热气腾腾的鸡汤,很快就变成了一盆没有颜色味道,冰凉的食物。
而那大祭司,则是在一旁点燃了那元宝和纸钱。
“阴差”这种存在我之前只在爷爷的笔记中见过。
都说阴阳相隔,阴差与活人是不允许有交流的,所以就算一些高功法师开了阴眼,也见不得阴差真容。
而此时这两个疑似阴差的鬼魂却与那大祭司“谈笑风生”。
吃过了东西,拿上了钱,他们准备办正事了。
大祭司又“嘿嘿”地笑了两声,然后视线看向我:“老鬼,去把祭品带上来。”
而那两团黑雾也动了动,大概是转向了我的方向。
我不敢确定,点了点头,走向王诗语。
这两个阴差的出现,把我心中的那个猜想补全了,我有了一个极大胆的猜想。
但当所有可能性都不可能的时候,剩下的最后一个结果,不管多离谱,都是真实。
王诗语也早就看到了这一切,她看见我向她走过来,也是瞠目结舌地对我做了一个口型。
我点点头。
王诗语迅速动了。
她双手飞速结印:“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今祝咒,扫尽不祥,遇咒者灭,遇咒者亡,天师真人,护我身旁,斩邪灭精,体有灵光。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一道金光自她面前升起,然后往后延伸,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罩子,把她和身后的几个人全都保护了起来。
我也在那一瞬间回过头:“天灵灵,地灵灵,鲁班飞刀随带身,金刀三把不容情!”
三道金光各自飞向那大祭司和两团黑雾。
大祭司双手向前扣印,竟是同样丢了三把飞刀回来!
我狼狈躲掉,手中再次结印。
“此油不是非凡油,鲁班赐吾烧邪油!”
池火咒出,火却没烧起来。
那两团黑雾也动了,他们似乎非常愤怒,但我看不到他们的模样所以只能猜测。
我看到那两团黑雾开始疯狂地向光罩下的王诗语攻击。
王诗语一边结印一边大喊:“别管我——你快想办法!”
我来不及多想,既然咒语无效,那就肉搏。
为自己施了金光咒之后,我抽出鲁班斧,直接砍向了那白袍大祭司。
令我诧异的是,大祭司躲都没躲,硬抗了这一下。
鲁班斧砸到他身上那层柔软的布料上,却仿佛砸到了石头上。
从他的头顶开始,一道裂缝逐渐扩散,就像被砸碎的石膏像一样,逐渐全部都落了下去,露出了里面人的本来模样。
是她,昨天的那个女人。
而我也突然想起了在哪见过她。
“一号。”我喊了她一句。
她听了之后笑了半天:“你是第一个认出的……或者说,你是第一个见到我不同形态,却依然活着的。但我万万不能让你再活下去了。”
说完,她又攻了上来。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瞬间串联成了一串完整的链子。
我抄起鲁班斧迎敌。
她并非活人而是阴物。
我直接拆掉了斧头,只留下雷击木的斧柄,带着雷光狠狠地往她身上砸。
她被我逼到了祭坛边上,却好似站在什么油锅边际,竟是不敢下去。
她一边还手一边眨了眨眼突然开了口:“小法师,你想不想永生?”
而我们在台上打得不可开交,台下的村民们却好像在看一场电影一般。
他们全都恍惚懵懂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怔怔地看着台上的我们,一动没动。
没有骚乱,也没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