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颤动的夔龙剑好似在发出阵阵王者之鸣，使得万剑黯然失色，再无先前那般凶险。
萧烨也终于明白了老头儿口中的天罡正气所谓何物，若非这般阴差阳错寻得了破解之法，此刻已是池底亡魂。
声频音波这种肉眼难以察觉的伤害，最不济也可使闯入者心神受损，难怪那些个剑奴都没有了本身的意识。
又过一关的萧烨，总算调整好呼吸，开始细细勘探起这个剑池。
虽然此处并无池水，但底部却遍布礁石，岩土之中甚至还有些许水波冲刷的痕迹。
难道这里以前真的是一潭水池？
萧烨忽然想起了雁山之顶的那面湖泊，老鬼丢在湖中的那柄残剑，与周围这些落寞的剑刃相呼应，似有异曲同工之处。
难怪叫做剑池！
此处可容纳六水吞吐大江，说是八百里渤阳胡那般烟波浩瀚也不为过。
只是这地势却是融汇了八卦之象，高耸林立的石柱，奠定了阴阳五行生死命门。
萧烨顺着卦位，从生门而入，瞬间感觉周围的剑气柔和了三分，剩下的七分却是踌躇满怀的悲凉。
此处万剑从中，有一青花岩坐台，肉眼可见的残破，想是经过了湖水的侵蚀，有经历了风沙的洗礼。
此刻遍布青苔，已经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
萧烨一跃而起，稳稳落于坐台之上。
见台面上刻有几行小字，上写：“老子今日得剑，剑道甲子无夜。”
看着话语虽是粗俗，字迹笔锋却是刚劲有力，应是用剑硬生生地划下。
然而看到最后的署名写着“李清阳”三个字的时候，萧烨不禁笑出了声。
老头儿当时也是他这般年纪，甚者更年轻些许，却已经立志要以剑登顶江湖一甲子。
两个少年郎，好似时空交错般的相遇，一个为天下，一个为江湖。
只是老头儿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天下第一没有坐满一甲子，却是在那雁山关到了白头。
江湖太大了，哪怕是那泰山砸进了湖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但百年以后也就没了涟漪。
人生最多不过百年，七十便是古来稀，李清阳得了天机，成名太早。
年纪轻轻独占鳌头，三十来岁便成了仙，落幕的也很早，随着知己与红颜相继化作黄土，当代江湖也只能称他为老古董。
萧烨感慨之余，却见这行狂言的下方还有一排歪歪扭扭字迹潦草小字。
上写着“本姑娘知道了”，下刻署名“谢宛若”，还附带了一个笑脸。
这般一唱一和，好似他们那年代懵懂的少男少女。
只是两者字体风化程度不一，应是谢婉若后来入剑池所见李清阳的留字，隔空对话。
那是李清阳已是问鼎江湖的剑仙，而谢婉若刚刚褪去了小丫头的青涩。
然而谢婉若却不知，这梨落是李清阳亲手所铸，丢入这剑池之中。
这一切看似冥冥之中的机缘，却是老头儿埋下的伏笔。
萧烨摇头嗤笑了一番，没想到老头儿也有这般柔情，还假模假样的装作看空一切。
这下看来，最是看不清的就是他自己。
萧烨尚且记得此行的目的，不敢多做停留，于是继续四下探索，却一无所获。
忽然间一阵阴风吹过，回首间目光落在了死门处。
这龙潭虎穴都闯了，还怕个死门不成？
萧烨坚定了内心，缓缓步入其中。
内部结构与那生门里的场景如出一辙，好似打印出来一般。
只是那坐台之上，悬浮着“黑剑”。
剑身散发着紫光，外有数团黑气围绕飞舞，散发着阵阵怨灵的哀嚎。
……
名剑山庄，翠竹园。
老鬼和玉瑶一老一小两人在桌上画乌龟。
桌上搁了两口瓷碗，一碗盛水，一碗盛酒，两人手指各自蘸了酒水就在桌上龙飞凤舞。
玉瑶鼓着腮帮对着老剑仙瞪眼相向，责怪他画的乌龟太大，侵占了她的地盘。
老鬼见其这般模样，好似正常了许多，只得收敛起了兴致，端起那晚盛酒的瓷碗，倒入了嘴中。
“方丫头，再给老夫盛一碗。”
老鬼用衣袖擦了擦他的嘴角，举起空碗大呼了一声。
“这已经是第五碗了，师父莫不是以陪玉瑶妹妹欢喜为借口，趁机多贪几杯吧？”
云柔揭了老头儿的短，此刻像是个操碎了心的当家丫头。
“不多不多，再一碗！”
老鬼有些渴求的眼神，看着云柔。
谁能想到老剑仙讨酒讨到这般地步。
云柔自是不愿理会，想当年老父亲方万林也是好那么几口酒，只是满身的战伤，容不得这样折腾。
老鬼讨酒无果，只能无奈翘着二郎腿，掏了掏耳屎，轻轻弹掉。
正当此刻，谢云齐忽然端着酒坛子，缓缓步入房内。
“你要喝酒，找我便是了。”
谢云齐缓缓放下酒坛子，一股醇厚的酒香瞬间飘满了整间屋子。
“你小子今日怎么拿出这等好酒，莫不是想毒死老夫吧？”
老鬼讥讽道。
“玉瑶姑娘出了这般事情，我作为庄主特意为吾儿鲁莽行为登门谢罪，怎么到了你嘴里我就成了狠毒之人？”
谢云齐嘴角的两撇胡须上下飞快抖动，说着已经满上了一碗，对着玉瑶微微弯腰，一饮而尽。
玉瑶无意间目光与其交错，刹那间从座位上惊起，全身像触电了一般，躲到了老鬼身后。
老鬼眼珠子转动了一圈，挥手示意云柔将其带走。
云柔心领神会，牵起玉瑶的手，也顾不得什么台面上的礼节，直接离开了谢云齐的视野之外。
老鬼这才抢过酒坛子，猛吸了几口，十分畅快。
“你还是一点儿没变，只是头发白了许多。”
谢云齐缓缓举起酒碗，又陪了一碗。
衣袖摆动间，老鬼隐约看到了他手腕上的伤口。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拉上了衣袖，并用手指死死按住，不再露出丝毫。
但作为剑仙的老鬼一眼便能认出那是剑伤，而且伤口尚未结痂，应是新伤。
若是刚练剑的剑童自是不奇怪，可谢云齐也是剑道中的老手，修为也称得上一骑绝尘。
江湖上能用剑伤他的，怕是没几个，若不是自残，如何会有此伤？
老鬼满是好奇，试探性地问道：“你不想找我报仇？”
谢云齐也是没想到老鬼会那么直接，忽然愣了一下。
随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过去的都过去了，更何况我哪是剑仙的对手。”
老鬼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甘，这家伙远比表面上藏得更深。
“宛若她……”
“李清阳，你不该提她！”
谢云齐忽然一改神情，虽然他极力压制内心，却依旧泻出了几缕暗藏玄机的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