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榮順飯莊。
嘭——！
香檳瓶蓋嘣的一聲彈開，裏麵的泡沫猶如瀑布般湧出，晶瑩剔透，帶著絲絲涼意，彌漫在空氣中。
鄭繼榮親自將麵前的幾個杯子倒滿，然後舉起酒杯朝桌上眾人笑道：
“這幾天辛苦大家了，今晚這頓飯就當做慶功酒，慶祝我們順利拿下公共租界，而且還端了黑龍會的老窩！來，我先敬大家一杯。”
此時包間裏坐著的幾乎全是斧頭幫的高層幹部，除了還在醫院裏裝死的阿星，就連馬永貞也趕了過來。
“榮哥海量”，見鄭繼榮將杯裏的酒一飲而盡，馬永貞立馬豎起大拇指稱讚道：“這兩天江湖上就屬我們斧頭幫最出風頭了！”
“先是將閘北打成了清一色，然後又掃清十六鋪，現在就連青幫三大亨都被榮哥你收下當狗，要我說啊，過不了幾天，法租界也得全聽榮哥的！”
看到這小子一臉意氣風發的樣子，花生米不由撇嘴說道：“嘁，人是我們殺的，地盤也是我們搶的，關你們小刀會屁事，也不知急忙跳出來做什麽……”
“呦，這不花生老弟嘛”，馬永貞聞言笑著挑了挑眉毛，“還真是屎殼郎掉煤堆……不動彈真不知道你在這兒。”
“我靠！你一個外人敢這麽跟我說話？”
“外人？我成立小刀會可是榮哥特批允許的，輪不到你這家夥出來說三道四！”
說到這裏，馬永貞從口袋裏掏了一張支票出來，“榮哥，這是我小刀會這周上交的規費，您點點，整整五萬大洋大洋，一分不少！”
鄭繼榮咬著雪茄瞥了眼這小子遞到麵前的支票，微微頷首道：“不錯，剛接手地盤就能把規費交足，看的出來你是下了心思的。”
馬永貞咧開嘴，眼中閃爍著得意的光芒，“以前十六鋪雖然地方大，但卻被十幾個不同的幫派給分割得七零八落，那些王八蛋各自為政，搞得地盤上烏煙瘴氣，不僅難管理，規費也難收。”
頓了頓後，他點上一支煙繼續說道：“但現在整個十六鋪都由我一個人管，情況可就大不一樣了，所有勢力都被我小刀會整合在一起，這樣一來，收錢肯定就變得輕鬆多啦。”
“當然了”，馬永貞捧起酒杯敬向鄭繼榮，陪笑道：“這一切都得感謝老大，榮哥你提出的那個股份製度，真是個天才的想法啊，我們現在掛靠在華盛旗下，什麽生意都由公司派人幫我們談，躺著都能賺錢啊！”
“嗬嗬……我隻不過就給了你一個名頭而已，也是你有本事能把地盤給管理好。”
鄭繼榮笑著和他碰了一杯，抿了抿嘴後，搭著這小子的肩膀講道：“永貞，這個世界滿街都是錢，遍地都是女人，誰能夠下決心就可以爭的贏，誰能把握機會就能出人頭地！”
“一個十六鋪算什麽？！”
他扭頭看向窗外，指著遠方一條閃耀著霓虹燈的街道，“看到沒，知不知道那裏是什麽地方？”
馬永貞抬頭看了一眼，然後開口道：“十裏洋場嘛，在上海灘混的有誰不知道。”
“對，幾天前那裏還是青幫三大亨的地盤，不過現在……”
鄭繼榮聳肩笑道：“包括這條街在內，整個公共租界都改姓鄭了，知道為什麽嗎？”
“額……榮哥你說。”
雖然沒明白鄭繼榮和他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不過他能感覺到自家老大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和自己談。
“就因為我能把握住機會！”
鄭繼榮緊緊捏著他的肩膀，認真道：“陸月生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他隻不過就是看戲的時候湊巧被我遇上，怎麽第二天地盤人手公司就全丟了！”
“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他不思進取！”
“這種舊時代的殘黨，新時代早就沒有承載他們的船了！”
“陸月生是這樣，張萬霖也一樣如此！”
說完，鄭繼榮摟著他的肩膀，注視著小子說道：“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赴湯蹈火啊榮哥！！！”
被他一番話搞得挑動的情緒高漲的馬永貞連忙拍著胸膛保證道。
見這小子成功被Pua，鄭繼榮滿意地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找幾個會說東瀛話的槍手暗殺張萬霖，把張萬霖打死後，你再出來收拾殘局，以你小刀會的名義向外宣告前幾天襲殺東瀛人的罪魁禍首就是張萬霖。”
“這……”
馬永貞皺眉道：“張萬霖可是買辦，應該沒人會信是他殺的東瀛人吧。”
“所以才讓你找幾個會說東瀛話的槍手來暗殺他呀”，鄭繼榮攤手道：“偽裝成黑龍會與張萬霖有仇不就行了？凶手是誰不重要，東瀛那邊隻不過就是需要一個夠分量的交代而已，懂了嗎？”
“那……殺完人後那幾個槍手咋辦？讓他們到鄉下躲躲，還是……”
“殺了吧。”
鄭繼榮歎了口氣，麵帶悲憫道：“隻要能鏟除這些黑惡勢力，付出再大的代價也是值得。”
“……我明白了。”
“還有……”
鄭繼榮指著他講道：“事成後把他們臉都給刮花，別讓人認出來。”
說完，他見馬永貞一臉哀愁的樣子，不由輕笑道：“你是不是覺得讓兄弟出去送死心裏過意不去？”
“嗯”，馬永貞輕歎道：“他們畢竟都是跟我一起在碼頭打拚過來的弟兄……”
“糊塗！”
鄭繼榮冷喝道：“你這樣心軟，一輩子都隻能在底層打滾，你還想再去碼頭扛包是不是？還想再為了幾個銅板累死累活？”
“心軟，這就是你的弱點！大丈夫做事關鍵的是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不能有婦人之仁！”
“再說了……”
緊接著，鄭繼榮語氣柔和道：“不一定要派和你關係最好的弟兄去嘛，你從幫裏麵挑幾個性格最惡劣，平時最愛欺壓良善的家夥不就行了。”
“這種王八蛋活著也是浪費糧食，就讓他們生命給上海灘的安定繁榮做出貢獻，何樂而不為呢。”
“事成後多給他們家裏留點錢，照顧好他們家人就行啦。”
見馬永貞還想再說些什麽，鄭繼榮直接捧起酒杯，“行了，這事就這麽說定了，等張萬霖一死，他法租界的地盤我會給你留一份。”
聽完他的話，原本還有些搖擺不定的馬永貞似乎下定了決心，他輕歎了口氣，端起手中的杯子與鄭繼榮輕碰，接著仰頭一飲而盡！
一小時後。
鄭繼榮一行人酒足飯飽地走出酒樓。
望著周大福和花生米兩人身子搖擺不定，走路都有些不穩的樣子，他不由開口笑道：“不能喝就別喝，喝了幾口就成這樣，真給南方人丟臉。”
喝的五迷四道的花生米此時正搭著馬永貞的肩膀，原本有些口角的兩人此時正勾肩搭背地摟在一起，儼然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聽到鄭繼榮的話，他還想為自己辯解些什麽，不過話到嘴邊，一股酒味就從胃裏湧了出來，直接伏在牆邊一頓狂吐。
見到這一幕，鄭繼榮好笑地搖了搖頭，就在他要開口奚落這小子一番時，腦海裏突然傳出一陣劇烈地悸動！
左邊！
他頓時警覺地扭頭看向一旁，隻見一個巷口裏突然衝出幾十個槍手，每人手裏都拿著一杆槍支對準了他們！
“退！”
鄭繼榮立馬朝兩邊低喝道，同時拉著身邊周大福和彭奕行的胳膊，腳根一踩，如箭矢般倒飛回酒樓內！
嘭嘭嘭！！！
下一秒，一陣密集而急促的槍聲瞬間響起，子彈猶如驟雨般傾瀉而下，原本堅實的玻璃和木門頓時變得零碎不堪，碎片四濺開來，場麵一片狼藉！
由於他警戒得夠早，周圍幾人幾乎都跟著一起退了回來，隻剩下馬永貞和花生米兩人還在外麵。
嘩啦——！
這時玻璃門被人猛地撞開，緊接著，馬永貞抱著花生米從外麵翻滾了進來，兩人身上此時紮滿了玻璃和木渣，看起來狼狽不已。
“沒受傷吧？”
“沒有！”
馬永貞扭頭望向外麵的槍手，眼神凶狠道：“到底是什麽人，竟然敢在十六鋪暗殺老子！”
“你的名頭哪值得派這麽多人暗殺……”
鄭繼榮冷笑道：“一下子派出幾十個槍手，不管是誰，這王八蛋還真是舍得！”
此時外麵的槍聲越來越近，馬永貞咬了咬牙後朝站在掩體後的鄭繼榮喊道：“榮哥你從後門先撤，我掩護你們！”
“撤？”
鄭繼榮聽到後啞然失笑道：“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不過沒那個必要！”
說完，他扭頭身邊的彭奕行、杜大鵬和鐵柱看了一眼，“交給你們了，動作快一點。”
“明白！”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杜大鵬立刻隨手從拎起一張幾十斤重的榆木桌，將其護在身前當做盾牌，然後整個人猶如猛獸一般直接衝了出去！
與此同時鐵柱腳尖輕踩緊跟著大鵬的身後，他手中握著兩把匕首，在人群中穿梭的讓人眼花繚亂，難以琢磨，每一次出現都能瞬間割斷周圍槍手的喉嚨。
而彭奕行則是快步走到牆角邊，在牆體的掩護下，抽出兩支鄭繼榮之前交給他的伯萊塔92F，每一發子彈都能精準地帶走一個殺手。
“這……”
被這一幕震驚到的馬永貞目瞪口呆道：“榮哥你早就預料到有人要在今晚暗殺你？”
“嗬嗬”，鄭繼榮坐在一張椅子上，淡淡笑道：“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呢。”
雖然嘴上輕描淡寫，但望著外麵正被無雙收割的槍手們，他眼中還是閃過一絲凝重。
他並不奇怪自己會被暗殺襲擊，但讓他有些糾結和煩惱的是，他一時間還真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在暗中對他下手。
來上海灘這段日子裏，他實在得罪太多人了。
東瀛鬼子、嚶國佬、青幫守舊勢力、黑龍會餘孽、張萬霖……
每一個都有理由對他出手，等解決完這幫人一定要好好拷打一下問出他們的雇主才行。
“老大！全部解決了，一個活口都沒留！”
“……”
望著解決完所有槍手，滿臉驕傲看著自己的杜大鵬，鄭繼榮沉默了。
……
閘北，三重天夜總會。
剛從十六鋪回來的鄭繼榮朝師爺吩咐道：“多加派人手，重點排查一下昨晚深夜時那些槍手是從哪個方向去的十六鋪，馬永貞會派人幫你，一定要查清楚。”
“我明白”，師爺重重地答應下，然後接著問道：“那個酒樓老板要不要跟著查查？”
“應該不關他的事”，鄭繼榮微微搖頭道：“他要想害我在酒菜裏下毒不是更快？你隻要查清楚槍手來的方向，到底是法租界還是公共租界就行。”
“好！我現在就去！”
等師爺走後，鄭繼榮不慌不忙地給自己點上一支香煙，他在港島經曆過的暗殺襲擊兩隻手都數不過來，今晚的事隻能算是小場麵，還遠沒到讓他驚慌失措的地步。
重點並不是自己被暗殺，而是被暗殺後該怎麽報複過來。
之前他與沈醉曾聯係過，聽他的意思過不了幾天北伐就要繼續開始了，到時候淞滬這邊的軍隊都會跟吳佩孚對上。
到了那天市正府守備力量空虛，租界所有洋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在北邊，那會就是他統一算賬的時候！
咚咚咚……
在他沉思之時，辦公室的門忽然敲響。
“進……”
等門打開後，鄭繼榮望著麵前的一幕，挑著眉頭笑道：“這是唱的哪出？”
在他對麵，金兆麗正挽著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人，笑盈盈地看向自己。
“榮哥，這是表妹林桐菲，她前兩天剛從北平大學畢業，正在上海灘找工作。”
金兆麗走到鄭繼榮身後，捏著他的肩膀親近地撒嬌道：“榮哥你不是剛開了一家公司嘛，你看讓桐菲進來給你幫幫忙好不好？”
“你消息倒是挺靈通的。”鄭繼榮頭椅在身後女人的懷裏，隨口說了一句後，打量了幾眼對麵微微低著腦袋，麵帶拘謹的女孩。
這年頭的大學生可是寶貴的很，尤其是能上大學的女孩子，家境就沒有一個差的。
這女孩有一張如同鵝蛋般圓潤的臉龐，雙頰微微豐盈，眉眼如畫，嘴唇飽滿而紅潤，身材雖然並不苗條，但這豐腴的曲線，卻顯得極其有韻味。
嘖……還是個大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