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向我靠攏!”薑簡雙目一凜,毫不猶豫地下達了集結命令。
從馬蹄帶起的煙塵規模上推斷,他確信,正在快速向自己這邊靠近的那支騎兵,規模至少在千人以上。而瀚海都護府治下的各部落健兒,這個節骨眼上全都集中於白鹿穀邊接受整訓,根本不可能突然出現於白馬湖畔。
換句話說,這支規模超過千人的騎兵,有九成以上的可能為敵軍!而此刻在他身邊,除了婆潤、杜七藝、蕭術裏等朋友之外,隨行的親衛隻有兩百出頭!
“靠攏,向薑大哥靠攏!”
“備戰,所有人,向副都護靠攏,快,把鎧甲披上,把長短兵器準備好!”
……
駱履元、蕭術裏、杜七藝等人,也使出全身解數,盡可能地收攏弟兄和坐騎,為薑簡接下來調兵遣將創造條件。
而婆潤,則果斷交出了兵馬的指揮權,“聽薑都護的,弟兄們,都聽薑都護的號令。領軍打仗,我遠不如他。”
眾人曾經同生共死很多回,彼此之間非常信任,配合起來也格外默契。不多時,就將所有弟兄集結到了一處。而撒在外圍的瀚海斥候們,也接力用號角將警訊傳到了湖畔,一聲比一聲急,一聲比一聲淒厲狂躁。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伴著連綿的號角聲,一名斥候夥長騎著戰馬狂奔而回,隔著二十多丈遠,就扯開嗓子向婆潤和薑簡兩個高聲匯報,“敵襲,突厥狼騎來襲,都護,副都護,屬下看到了他們的戰旗,上麵有一顆土黃色的狼頭。”
“狼騎?”“你看清楚了?”“怎麽可能?”“車鼻可汗不可能這麽快恢複過元氣來?”“薛仁貴將軍那邊怎麽提前沒有半點消息?”蕭術裏和羽棱鐵奴等人,誰都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個瞪圓了眼睛,七嘴八舌地質疑。
一個半月之前大夥星夜回援白鹿穀,為了避免遭到突厥狼騎的攔截,薛仁貴主動請纓施展疑兵之計,帶領五百弟兄打著薑簡的旗號,冒充大唐瀚海聯軍的主力,與車鼻可汗周旋。在白鹿穀轉危為安之後,高侃並沒有命令薛仁貴立刻率部返回,而是要求他將隊伍稍稍後撤,留在了八百餘裏外的依德河畔充當整個大軍的前鋒。
如果車鼻可汗又得到了強援,掉頭來襲,首先應該與薛仁貴部相遇才對。而以薛仁貴的本事,車鼻可汗想將他打得全軍覆沒並且送不出半點消息,恐怕比登天都難。
然而,斥候夥長的回應,卻再度讓所有人心髒發沉,“沒錯,我看清楚了,旗幟上是土黃色的狼頭。肯定是車鼻可汗麾下的小可汗,咱們跟車鼻可汗交手之時,屬下曾經在他身邊看到過同樣的旗號!他們是從西南方向繞路過來的,草原那麽大,天氣又已經變得暖和,隻要他們將距離拉得足夠遠,薛將軍未必能防他們得住!”
“子明,你跟婆潤帶著大夥先走。我帶著親兵拖住他們!”沒有時間再耽擱了,杜七藝把心一橫,毫不猶豫地高聲建議。
忙裏偷閑到外出打獵的建議,最初是他向薑簡提出來的。眼下瀚海都護府的正副都護,以及聯軍內的大部分核心人物,都在白馬湖畔。如果大夥不幸戰死或者落於突厥狼騎之手,非但瀚海都護府要瞬間“崩塌”,此番大唐對突厥叛匪的征剿,也未戰就先輸了一半兒。
所以,自己帶領親兵舍命殿後,是唯一正確的對策。突厥狼騎遠道而來,未必認得誰是薑簡,誰是婆潤。隻要自己帶領親兵背靠湖水,拖住狼騎兩到三個時辰,薑簡、婆潤還有自己的妹妹杜紅線等人,就能逃出生天。
這個建議很勇敢,也很理智,然而,卻遭到了薑簡的果斷拒絕。
“胡鬧,哪有大敵當前,長史領兵作戰,都護逃走的道理?”狠狠瞪了杜七藝一眼,他迅速拿出自己的應對方略,“阿茹,珊珈,紅線,你們三個,帶上所有侍女,與婆潤一起繞向湖東,找機會返回白鹿穀。駱履元,你帶十名弟兄,收集蘆葦,點狼煙示警。其他人,跟我一道向前推進到湖西南角大拐彎處,結陣備戰!”
“是!”駱履元毫不猶豫地答應,點起十名親兵,就衝向了還沒有完全恢複綠色的蘆葦**。
然而,婆潤這一次卻沒有配合薑簡,隻見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薑簡身邊,一把拉住了後者的胳膊,“我不走,你不走,我也不走。派人向高大都護求救,然後咱們一起帶著弟兄們繞白馬湖兜圈子。咱們對地形比敵軍熟,隻要能堅持兩天時間不被敵軍包圍,就能等到高大都護的援兵!”
“我們跟你在一起。咱們這次有兩百人,情況不比去年剛從商隊逃出來那會兒更差。”不待薑簡反駁,阿茹緊跟著走上前,拉住了他的另外一隻胳膊。“那會兒,咱們隻有幾十人,卻能夠一起麵對四百戈契希爾匪徒!”
“我和阿茹,還有紅線,幫你們燒開水,烤獵物。我還會水,隨時可以跳進湖裏逃生。”珊珈的反應沒阿茹那麽強烈,站在薑簡對麵,溫柔且堅定地表態。
“你們——“薑簡急得連連跺腳,然而,最終卻咬著牙點頭,“也罷,既然你們不走,就全留下。阿茹說得對,情況再差,也不會比去年咱們剛剛從商隊裏頭逃出來那會兒更差。所有人,聽我的命令,推進到前方湖西南角拐彎處,列三才陣。阿茹,珊珈,杜紅線,你們幾個帶著侍女負責收集柴草,燒熱水,照顧傷號。杜七藝,你負責調配戰馬,物資和幹糧。小駱,你按照既定方案,繼續點狼煙示警。瓦斯,你挑五個騎術好,道路最熟的弟兄,立刻返回白鹿穀,向高大都護求救!塔屯……”
一連串命令傳了下去,整個隊伍,立刻開始高速運轉。雖然總計隻有二百二十多個人,數量不及遠處那支突厥狼騎的兩成,卻從容不迫,仿佛勝券在握。
“這次是平地作戰,咱們無險可守!”趁著弟兄們都在忙碌的時間,薑簡把婆潤、蕭術裏、羽棱鐵奴和瓦斯拖到一邊,低聲商量,“所以必須兵行險著。我剛才追獵物之時留意過,靠近湖畔十步左右的位置,水深才剛剛沒過馬蹄。等會兒敵軍如果發起進攻,婆潤和蕭術裏,帶領一百五十名弟兄,先用弓箭頂住他們。我、鐵奴和瓦斯,帶五十名親兵,踩著靠近湖畔的水麵取直線策馬衝過去,直撲敵軍帥旗。無論能否成功斬將,隻要能逼得敵軍主帥後撤,就等於給了狼騎當頭一棒。記下來,無論咱們想戰還是想走,都會從容許多。”
“這,太弄險了吧。萬一,萬一偷襲不成,你們三個豈不是要身陷絕境?”婆潤被嚇了一跳,皺著眉頭提醒。
“所以你和蕭術裏兩個領軍擋在正麵。萬一我們偷襲不成,你們也能迅速撤退。”薑簡笑了笑,輕輕擺手。“至於絕境,倒不至於。突厥人不了解湖水深淺,我們敢策馬踩著水走,他們卻未必敢下湖。”
“不行,換個人去。你是弟兄們的主心骨……”婆潤聞聽,毫不猶豫地高聲反對,然而,還沒等他將反對的理由說完整,耳畔卻又傳來了斥候的聲音,“報,都護,副都護,那支突厥狼騎隊伍在五裏之外主動停下來了。他們的主將自稱叫默赫孚,說是帶著族人前來投奔,投奔大唐。拿著,拿著薛將軍給寫的文書為證。還有,還有兩對雙胞胎姐妹,說是要我幫忙帶到瀚海都護府去,獻給都護和副都護暖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