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迈凯伦只在绿水岸停了一分钟，吴央下车后，车子掉头就走。
从榕城到西京两百八十公里路程，沈樾一路加速，不到两个小时，终于到了那家医院。
在医保办理窗口，五月以找病历为由，请工作人员调出一年前家属结清时签署的单子。
没有电子档，找起来相当费劲，工作人员一直找借口拒绝。
沈樾却是在旁边等不及了，耐着性子问：“你们院长办公室在哪里？”
工作人员斜了他一眼，“你找我们院长也没用。”
沈樾卷起一截袖子，露出精壮的小臂，袖子没有做收口，用一根镶着钻石的袖扣别住。
凌冽的目光中带着强烈的压迫，他语气加重：“院长办公室，在哪里？”
工作人员不知是被钻石闪瞎了眼，还是被他撸袖子的架势吓住了，明明在窗口内离得几丈远，扯着椅子往后退。
“在，在八楼。”
电梯很慢，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人们争先恐后地往里挤。
五月生怕他又不耐烦，拉着他的手去了安全出口，走步梯。
沈樾挑眉扫了眼她身上的月白色旗袍，“爬到八楼，你行吗？”
五月不作答，三步并作两步上台阶，旗袍的开口幅度有限，她索性将裙边提到大腿处，跨开大步往上走。
沈樾跟在她身后，保持与她相同的步调。
踢开院长办公室的门，沈樾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大步流星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类似工作证的东西，只是晃了一下，“我是警察，我们有理由怀疑你身为院长假公济私，请你配合调查。”
院长本来准备招手叫保安，听他说话间，脸色骤变，信以为真，说话都不利索：“没没有的事！”
“不过，有个忙，只要院长抬抬手，我这边也好说。”沈樾径直坐在院长办公室的待客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俨然等待。
“什么忙？”
两人凑近低语一番，只见院长出去交代了几句，叫人端了茶水进来。
“我这里没什么好茶，招待不周。”院长坐在他对面，想找话说，奈何根本不识眼前的到底是哪位厉害人物，竟然知道他利用院长职务纂改病历。
沈樾端了一杯茶，递到五月手里。
院长一看，站起来招呼五月：“姑娘，你也别站着，快坐下，查这个东西比较费事。”
五月点头笑了笑，不自然地坐了个沙发边缘。
助理端进来一些零嘴，沈樾也不客气，撕开一个个包装，全部投喂给五月。
五月确实饿了，把他递过来的全部吃掉，期间喝了几杯茶水。
天擦黑时，助理才把当时的病历和单子全部拿了过来。
入院证明和出院证明以及结算单上，全部有苏荷的亲笔签名。
“是她。”沈樾沉默了片刻，才肯定道。
确认后，两人没有多留，返回车内。
沈樾靠在驾驶位的头枕上，一脸疲惫，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点了又点。
“三年前，苏荷拿着行李离开沈家，父亲说她跟着别人跑了，我当时不信，一直在偷偷找侦探社查找她的下落。现在，我好像有些信了。”
“她把手表都丢给陌生人，心里怎么会惦记我？”
沈樾阖上眼，声音里的悲伤悬浮。
五月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他转眸瞧她写的话，一双好看的眼睛黯淡无光。
「也许她有什么苦衷呢？哪一个母亲不爱子女？」
这话不一定安慰到沈樾，但是成功转移了话题。
“你失踪了一年，父母家人都没找，你觉得他们爱你？”沈樾很知道什么最戳人，只一句话就让五月情绪一下就低沉下去。
「也许吧，所以我要努力想起来，然后亲口去问问他们为什么不找我。」五月眼睛亮亮的，黄昏的霞光跃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根根可见。
没等沈樾反应，她又认真写下一句话：「我们一起找。」
一起……
沈樾有那么短暂的恍神，扬起的嘴角陡然压下，奚落她：“你要是有能力找到家人，怎么还会耽搁一年的时间，任人磋磨？”
五月别开脸，不再看他，免得给他机会戳她心窝子。
沈樾占了上风，没有丁点高兴。
“五月，如果你的父母真的对你不管不顾，甚至……你会不会后悔找他们？”
沈樾双眼看着女孩的后脑勺，倔强又可爱，突然眼睛干涩，心中翻涌着数不清的情绪。
「所有人都反对你找苏荷，你为什么还想找她？」写完，五月转头看着窗外。
沈樾默然。
是啊，即使知道他的母亲是一个不负责任、甚至特别糟糕的母亲，他就还想见她，问问她这些年为什么不联系他。
答案不言而喻。
笔尖在纸上快速滑过，五月又写道：「从咨询室出来，我一直在想那个快窒息的感觉是什么，我为什么那么害怕。我总感觉，这是个很重要的节点，只要我想起来这个，其他记忆都会接踵而来。所以，苏荷只要在我记忆里出现过，我一定会想起来。」
沈樾看后，把本子放回她手里，大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
这动作……五月目光停滞，像个化石似的一动不敢动。
一瞬间，沈樾目光在手掌上停滞，他在做什么？
他要时刻谨记，她对他而言，是仇人。
只有看她被感情玩弄，才能化解曾经的恨意。
他可以刻意对她好，决不能自然而然地做出亲昵的举动。
这么想着，沈樾手掌按在她的后脑勺上，往前轻轻一推。
五月猛地回头看他时，发现这家伙嘴角挂着恶劣的笑。
往车窗那边挪了挪臀部，尽量离他远些才安全。
两人回到老洋房时，林管家在前庭转来转去。
车灯闪烁，林管家跑得很快，看到车内坐着的五月，提起的心才放下。
“二少爷，您把五月小姐带走，也不跟老夫人说一声，这给大家急得到处找，差点报警了，还好被老夫人拦住。”
沈樾勾了勾唇，奶奶精明着呢，只怕五月刚一离开，她就知道了。
“跟奶奶说声，我有事先走了。”
林管家叫住他：“恐怕您还走不了。”
“明天时家人过来商量婚事，今晚上就算您不来，老夫人也要跟您打电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