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四点多,天空还是一片朦胧的墨灰色,黎明的曙光憋着一股气,还未露头。清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整个世界似乎还在沉睡,主楼外已经一片热闹。
佣人敲了敲小阁楼的门,叫醒五月。
五月握着手机,眼神飘忽不定。
怪不得她等了这么多天,时佳都没有动静,原来就等今天放大招。
时佳的算盘打得有纰漏。
方艳春对五月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这些天方艳的示好,并没有让五月心里的疙瘩变小。
五月洗漱完,去主楼吃早餐。
沈老夫人还没醒,厨房只准备了五月的饭菜,五月不紧不慢地吃完,回到小阁楼,等着化妆师上门。
约莫五点半,化妆师来了。
五月打开门,送上去一个大大的笑。
这位化妆师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见证她所有狼狈的小助理,名叫小童。
五月对于婚礼的各项准备都不在意,唯有化妆,她指明让小童来,这种小事,林管家依了她。
小童也是个八卦的女孩,为她描眉画眼时,小嘴就叭叭的:“说你好命吧,你却遭遇那种事情,说你命不好吧,现在你住在这么好的地方。你知道不?这里的地皮一平米二十万打不住……”
五月只是笑笑,拿起杯子含了口凉水。
这两天,嗓子的伤口似乎愈合了,感觉舒服多了。
手机“滴”了一声,她拿起来一看,是别人用方艳春的手机发过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方艳春被切断了一只手指头,切断面血肉模糊。
正看着,又来了一条信息:你一个小时不来,就切掉她一根手指头,十个小时后还不来,我们帮你收尸。
“啪”一声,手机被猛地反扣在桌面上。
五月强迫自己不去注意这些,今天是沈樾和她的婚礼,她要是去了,不一定能准时参加。
沈樾对她还算不错,她不能留他一个人尴尬地面对其他亲戚。
想归想,方艳春的断指在她眼前一直晃啊晃,晃得眼晕。
“怎么了?”小童棉签在她唇峰点了唇彩,突出嘴唇的丰润。
五月按住她的手,「我不化妆了。」
这会儿天色泛起鱼肚白,再不走,她就走不了了。
打定主意,五月套了件T恤牛仔裤,把写好的纸条交给小童,趁着佣人忙碌,主人还没醒的时候,匆匆出门。
……
痛!
连心的痛!
方艳春缓缓睁开眼睛,意识逐渐恢复,痛意加倍清晰。
她含恨看了一眼被纱布包扎住的手指,胸口起伏不定。
她按照他们吩咐的一一照做,只是短信晚发了一会儿,他们就切断了她的小指头。
活了大半辈子,方艳春不傻,到这个时候看不明白,就白长这岁数了。
他们能砍了她的手指头,接下来,她有没有命拿到说好的三百万,都是个未知数。
过了今天,五月就是沈家的少奶奶,她单凭五月干妈这一个身份,往后吃喝不愁,更别提幸福小区的房子了。
她为什么还要听从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去欺骗五月?
这么一想,方艳春觉得未来还有希望。
正在这时,身体惯性往右边偏移,方艳春用完好的另只手稳住身子。
这才发现她一个狭小而阴暗的空间,空气混浊,夹杂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她正在随着空间移动,这里应该是货车的车厢。角落里放着一个工具箱。
她大声喊道:“有人吗?有人吗?我要上厕所!”同时,用手奋力拍打车门。
喊得累了,她就停下来休息会儿,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长柄螺丝刀,在厢壁上敲敲打打,然后接着喊……这样喊到多少遍的时候,车子终于停下。
她感觉到刹车的惯性,更加用力去拍打去叫喊。
车厢外传来开锁的声音,一股清新的空气冲进来时,方艳春箭矢一般冲出去,手里的长柄螺丝刀在眼前胡乱挥舞着,车外开锁的两人纷纷让开,又不敢让开太多空间。
方艳春直接往两人身上跳,宽胖的身体跳下来时,好像一块大石头砸下来。
其中一个伙计被她垫在身下,方艳春把螺丝刀当做防身武器,两只手紧紧攥着,锋利的一段冲着站立的男人。
“我要去厕所!”
这里是一片荒地,没有公共卫生间,这两个男人也是中途要上厕所才停车,直接在不远处的草地里解决了。
方艳春的要求,他们没办法满足。
哪知,方艳春活了一大把年纪,羞耻心没那么重,当即解开裤腰带,就要往地上蹲。
两个男人惊得慌忙转过身去。
方艳春见状,拔腿就跑。
宽敞大路她不去,偏找杂草丛生的荒地,越走越深。
两个男人第一时间发现她跑了,赶忙去追,但是地势不好走,一些带刺的草将他们的手划出血来,只是低头查看的功夫,方艳春的身影就不见了。
农村出身的方艳春,仅凭这些草的长势就能判断出哪些路好走,将自己没入一丈高的野草里,不是难事。
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掏出手机,拨给五月。
那边一接通,她就一口气把话说完:“五月,我被时家人绑架了,你去三里警局,我二十分钟后就能到,咱们一块去报警。”
说完,五月用指头在话筒处敲了两下,表示听到了。
方艳春挂断电话,开始拼命地往荒地外跑。
刚才她猛然发觉,这里就是闫大夫那家黑诊所附近,三里区,按照现在跑跑停停的速度,她需要二十分钟可以到警局。
货车司机把人丢了,不敢耽搁,电话打给时母:“人跑了。”
那边的声音很淡定:“跑了?两个大男人看不住一个中年妇女?”
司机不敢多说话,听着她的下一步吩咐。
“你们现在哪儿?”
“三里庄稼地这边。”
“离警局多远?”
“差不多两里地。”
“不远,她可能会去警局,你们慢速往警局去,等会我会把位置发给你,看到人就撞上去。”
司机心下一凛,跟同伴互看一眼,“这样不好吧?那可是人命。”
“放心,有人替你们担责。”时母将电话挂断。
只要方艳春在路上,道路监控总能拍到,时母又打了一通电话,没多久,那个穿着棉麻小衫的胖女人就出现在国道的监控录像里。
时母点点屏幕,把位置发给货车司机。
与此同时,五月坐在出租车上刚到幸福小区门口,接到方艳春的电话,让司机掉头往三里区警局去。
「师傅,我很急,能不能抄近道。」
师傅说:“可以,但是我得先去加油,这点油不够开。”
五月不想换车,由着司机师傅去加油,令人无语的是,加油站排起长龙,方圆三里没有另外的加油站,司机执意要等。
五月等不了,付了钱下车,去路边拦其他出租车。
接连两三辆出租车挂起“有人”的红灯,五月心里急成一锅蚂蚁。
终于又一辆亮着“空车”绿灯的出租车停在她面前。
五月打开车门,坐上去,「你好,我要去三里警局,尽快。」
“好嘞!”司机开车技术不错,街灯在车窗外迅速后退,城市的轮廓模糊成一条条光线。
五月心急如焚,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的马路边,观察每一个行人,生怕错过方艳春。
她根本没有发现,司机的一直从车内后视镜里暗自观察她。
更不知道,这个司机正是绑架方艳春的货车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