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包盼晴恭敬颔首应声。
嬷嬷说的道理,她意会三分,都够应付包雨竹了。
有嬷嬷坐镇,她的腰杆也算是挺直几分。
“忙去吧!”
“嗻!”
随着包盼晴渐行渐远的背影在烈日下渐渐模糊,包觅荷那深邃的眼眸,悄然眯起,如同夜色中隐匿的星光,闪烁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算计。
她的眼神里,仿佛隐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湖,平静的外表下,涌动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这一刻的包觅荷,仿佛化身为一位精心布局的棋手,每一步都计算得精准无比。
她的心中,早已勾勒出了一幅复杂的棋局,而包盼晴,正是这局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她微翘的唇角,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自信,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静受良久的包雨竹见到包盼晴踏步进来,拿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即迅速反应过来,嘴角微翘,脚步未挪,微微侧身笑问:“姐姐回来了,我把茶杯都擦干净了,眼下可要用沸水滚一道?”
说完,察觉出包盼晴眼神一沉,眼底的怀疑悄然浮于表面,刹那间,包雨竹脸上笑意一滞,悻悻落下上扬的嘴角。
她忘了,自己原先本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今日之举,怕是已经打草惊蛇,太过冒进了些。
这些年的“养尊处优”,让她的脑袋都不知如何转动了。
包盼晴,那个总是深藏不露的女子,此刻的心境似乎也在不经意间泄露无遗。
她未曾意识到,自己的喜怒哀乐,已然如明镜般映照在包雨竹那洞察一切的眼中。
此刻的她,手指紧紧地握住托盘,仿佛要将所有的紧张与不安都捏碎在其中,脸孔紧绷,仿佛正在与内心的波澜做着无声的抗争,抿嘴颔首沉着道:“按例心事便可,沸水滚一道,再拿到烈日下晾晒收好。”
在这昏暗的茶房中,两人如同对峙的棋局高手,各自在暗中揣摩对方的意图,谨慎地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她们的目光交汇中,似乎有火花在闪烁,却又在瞬间消散于眉眼之中。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丝微风都显得沉重而压抑,仿佛带着无声的警告。
心知自己太过冒进的包雨竹,此时敛去面上笑意,让灵动的双眼外泄情绪,透出自己的喜怒哀乐,一如既往地板着一张脸,点头应声:“嗻!”
见她如此,包盼晴一瞬回过味来,定是自己露出了马脚,让她察觉出不对劲之处来了。
霎时,对愚蠢的自己恼恨不已,抬手轻捶两下脑门,腹诽:【真是蠢死你得了,嬷嬷的话,还是没有记进心里,多说多错,少说没错。】
听着身后传来细微拍打声,包雨竹不动声色侧身,用余光观察,见到包盼晴的动作,心里咯噔一声。
果不其然,自己被发现了。
念此,包雨竹匆匆收回视线,趁着滚茶杯之时,余光迅速扫了一圈院中,察觉到洒扫的粗使宫女和嬷嬷手中动作慢了不少,余光似有似无朝房间里探。
包觅荷的手段,真不愧是从世家大族里出来的教养嬷嬷,能被当娘娘们的陪嫁嬷嬷,宅斗手段果然老辣。
一丝风吹草动,都能抽丝破茧找到源头。
她这个钉子,埋得算是佷深,无父无母的孤女,进宫多年,举目无亲,不待二主,一进宫就被派到珞微宫,算是珞微宫元老级。
没成想,稍有不对劲,就被人记在心中,观察起来。
【真是有意思!】她不禁腹诽道。
此刻,包雨竹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棋逢对手时,内心涌起的激动与兴奋。
她的双眸仿佛被点亮,闪烁着智慧与决心的火花,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即将到来的精彩对决。
这边,包觅荷进殿后,敏妃抬眸看过来,贝齿轻启,语气云淡风轻问道:“如何?可抓住硕鼠了?”
“捏鼠抓蛇,方能安全,娘娘放心,奴婢已经派人盯紧硕鼠,绝不会让她有作乱的机会。”
包觅荷余光扫了一眼,跪在敏妃脚边给她扇风的包仲舒,见他眸中的柔情蜜意,毫不遮掩尽数显露出来,包觅荷瞬间周身冷气直冒。
暗中怒瞪他一眼,可此时包仲舒的眼眸从未出现过她的身影,下巴微抬,全神贯注为心上人扇风,对他而言,才是正经事。
包觅荷的“媚眼”算是抛给瞎子看,顿时气得差点倒仰。
轻咳一声:“咳~”
轻咳声,总算是换回包仲舒的目光,抬眼望去,见包觅荷怒瞪自己,匆匆低眉顺脸垂目,脑袋恨不得埋进胸口,羞红了脸。
敏妃见包仲舒一脸绯红,轻笑了两声,斜眼看着包觅荷无奈笑道:“仲舒胆小,面皮嫩,嬷嬷还是别吓唬他了。”
不经人事的男人,轻易逗不得,稍稍揶揄两句,脸都能红得宛如血滴。
"娘娘,您总是对他宠爱有加,几乎要把他宠到天上去了。"包觅荷的眉宇间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与敏妃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包觅荷的眉头紧锁,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愁云笼罩,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对现状的担忧,却又无可奈何。
进宫多年,娘娘又不是不知这皇宫是如何险恶,棋差一着,就会香消玉殒,怎敢在赤脚踩刀尖的时候,贪图享乐呢?
“有些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吐不快,这些话哽在喉中多年,若是任由他们俩人继续这般,终有一日会被皇上挫骨扬灰。
从他们的双脚踏进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之时,她们就不知是她们,她们身后还有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男人前方建功立业,女人甘为质子的同时,企图诞下皇室血脉,图谋今后百年荣耀。
包觅荷的话,让敏妃和包仲舒都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反应过来,冲心急惶恐的包仲舒投去安抚的眼神。
紧接着,敏妃敛去面上笑意,面色认真凝重,挺直背脊:“嬷嬷腹中未言之语,本宫明白,不过……”
说到这,敏妃话锋一转,懒懒倚靠回去,垂下落寞的眼眸,抬手落在抚腹:“本宫也想争,奈何肚子不争气,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不认命,天难容,本宫已经给母亲送了封家书,让他们选一个姑娘送进宫来,本宫定会尽本宫所能,护她周全。”
话语在此刻凝滞,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庄严的气氛。
敏妃原本柔和的眉眼,在这一刻如利剑出鞘,瞬间变得锐利而深邃。
她轻轻地垂下眼睑,仿佛在审视内心深处的坚定与决心,然后再度抬起,眼中闪烁着一种不屈不挠的光芒。
那光芒中,仿佛有火焰在跳动,照亮了她的面庞,也映照出她内心深处的坚定与执着。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自信而霸气的微笑,仿佛在说:“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里,我包氏的血脉,必须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被精心打磨过的宝石,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那声音中透露出一股唯我独尊的霸气,仿佛她是这皇宫中至高无上的主宰,掌控着一切。
既然自己不能生,那就寻能生的姑娘进宫,总会有包氏姑娘诞下染上皇室血脉的孩子。
哪怕最后不能坐上那把交椅,至少也是个亲王郡王之类的,皇室血脉,至少能延续包氏一族五十年左右的荣耀。
为想要建功立业的包氏二郎们,争取一个不被贵人蒙蔽的通道。
一个家族的荣耀,需得凝聚全族的力量,而非某一个人。
敏妃的话镇住了包觅荷,她嘴唇努动,欲言又止地挪开眼。
神色麻木,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回禀道:“经过硕鼠试探,已有人注意到包仲舒的存在。”
至于什么存在,不用点题,三人心知肚明。
娘娘虽是有点成算,但因多年无子,没树下多少仇敌,能出手的机会也不多,手段未免稚嫩了些。
有些话,她不愿点破,娘娘能有今日,包氏使的劲,都能砸出半个后位了。
偏生娘娘嫩而不自知,时常把旁人当瞎子,后宫是皇上的后宫,之所以多年安然无恙,不过是自己使劲捂着,加之包仲舒不过是一个无根之人,鲜少会有人把注意落在他身上。
这才没有把天捅出一个窟窿来,不然,怕是坟头草都九丈高了。
敏妃颇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慵懒道:“宁可错发,也绝不放过一个,这几日找个由头处理好,别落人话柄。”
“本宫喜欢玩打草惊蛇这一套,若是不能引蛇出洞,那便多打几次草,铲草不除根,偶尔也能打发时间。”
“有隗安公主,后宫从未消停过,叮嘱底下的奴才,别去招惹。”
孽障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既然,处之不去,那便远远瞭望,俩人相安无事,又能知晓对方的一举一动。
“嗻!”
包仲舒的事情还是没能解决,她应该料想到的,娘娘有多看重他,这些年又不是不知。
包觅荷心中无奈叹息,迈步出去做安排,远方的烈日拉长落在身后的影子,阴影摇曳的影子,满是孤寂忧愁。
不愿手沾杀孽,那便从源头遏止。
重华宫。
容妃殷红着双眼,微微水润,激动的瞳孔轻轻一颤,搭在椅子把手的手一瞬紧攥把手,身子前倾,对皇后发出质问:“臣妾多年未孕,娘娘腕力不轻啊!”
“可怜敏妃,还觉得自己时运不济,上天不公,不愿赐恩呢!”
“谁承想,臣妾等人都是正常女人,有生育之能,却贼人盗腹,硬生生断了和孩子们的亲缘缘分。”
“娘娘!臣妾到底哪里不是,让您这般磋磨?”
“自进宫以来,臣妾不管是对您还是对皇上都是毕恭毕敬,尊敬有加,您为何要断了臣妾的路?”
那双猩红的眸子,犹如被怒火焚烧的熔岩,疯狂地闪烁着暴戾与仇恨,仿佛要将眼前之人一口生吞。
皇后,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竟然敢如此羞辱她,难道你真的以为她是任人揉捏的软泥,没有半点脾气和反抗之力吗?
她的愤怒如同狂风暴雨,席卷而来,无法阻挡。
她的尊严,她的骄傲,绝不允许任何人践踏。
这一次,她必将让那些轻视她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在容妃那咄咄逼人的质问声中,皇后却如同静谧的湖面,波澜不惊。
她悠然地抬起那只握着精致茶盏的手,轻轻地掀开茶盖,仿佛在拨弄着一片宁静的云雾。
随后,她优雅地将茶盏倾斜,啜饮了一口,那茶香似乎能洗涤一切纷扰。
放下茶盏,皇后斜睨了容妃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穿人心。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容妃那双空无一物的手上,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对方的无力,嘴角微翘,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轻蔑与不屑。
“证据呢?”
皇后轻声问道,声音虽轻,却如重锤般落在容妃的心头。
她的话语简洁而有力,仿佛是在告诉容妃,没有证据,一切指控都不过是空谈。
言罢,皇后无视了容妃那因愤怒而显得愈发铁青的面庞,她那往日的从容与优雅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猛虎下山般的威势。
她的眉眼间,原本柔和的线条变得锐利如刀,目光更是如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着容妃,仿佛要洞穿她内心深处的每一个角落。
皇后厉声质问道:“今日你之举动,已然是僭越无度,更枉费了本宫的中宫之尊,容妃,你可知自己该当何罪?”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威严与愤怒,仿佛雷霆万钧,直震得容妃心神俱裂。
皇后的质问,一瞬扯断容妃紧绷多时压制愤怒的理智,她重力拍案而起,把手中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证据摔在皇后脚边,咬牙切齿哽咽道:“不知这些证据够不够?不知娘娘还想看什么证据?”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雁过留痕,娘娘真当后宫是您珍府后宅不成,容您只手遮天?”
“不知这些证据呈到皇上案桌上,娘娘该如何自处?”
纵使心中怒火,差点她的焚烧殆尽,但妃就是妃,皇后就是皇后,妻和妾之间,山之巅和山脚,双方的地位云泥之别。
珍氏一族,在此时,乃是鼎盛之际,加之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要是她敢告状给皇后难堪,估计不管是太子,珍氏一族,还是皇上都会对她心生厌恶,她若是硬碰硬,无疑是以卵击石。
所以,才会有今日踏入重华宫质问皇后的声音。
看似气势十足,实则一点都经不起推敲,容妃哽咽之下的颤音,透露一丝心虚和惶恐。
伤害已经达成,那就要趁机把好处捞到怀中,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