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澤恩轉身離開,走出門口,一眼就看到了牆角倚著的於灣。
汪澤恩的嘴撇了又撇,最後眨了眨眼,聲音有些顫抖:“灣……灣姐……”
她是從什麽時候來的,又是從什麽時候聽到的?
於灣手中的槍指著汪澤恩的頭,她的聲音異常平靜:“多久了?”
於灣的腦海中突然湧入了無數的畫麵。
為什麽那群人能那麽快找到她的住所?
為什麽潘四的胳膊上會有傷?他又為什麽說是拜她所賜?
她是救過不少人,但是在汪家,能做到這個地步的,思來想去,也就汪澤恩一個人了……
他不希望汪家的計劃傷害到他……
為什麽汪家能夠快速的籠絡一切,找到當時那些離開的人?
有汪澤恩這個“汪家人”坐鎮,所有的道路也就水到渠成了……
汪洋一直在暗示她汪澤恩,但是她卻一直本能忽視了這一點——
真是可怕。
汪澤恩咽了口水:“姐……”
“多久了?”於灣又重複了問了一遍。
“兩……兩個月。”
那也就是張曉果案之始。
他從最開始就是這起案件的中心……
她用三年的時間,還是沒能讓他走出去。
他見過了外麵的世界,但仍然選擇回去,去那個地獄般的地方待著,去殘害人命。
於灣自嘲的笑了笑。
汪澤恩急忙解釋:“姐……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
於灣:“你說。”
“我……我……”
他該怎麽解釋?
解釋他幾個月前遇到他們……解釋他加入了他們……還是解釋他根本不像是她認識的那樣……
汪澤恩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姐,你要不殺了我吧。”
“殺了你?……”於灣指了指手中的槍,“這把槍已經上膛了,你就這一句想和我說的?”
屋裏,幾個人聽到聲音,都陸陸續續走了出來,其中一人掏出槍,指住了於灣的頭頂:“於灣,你一個人也敢來?”
“龍岩,放下槍!”汪澤恩低聲說道。
對於這個龍岩,於灣有一點印象。
他似乎從小就跟在汪澤恩身邊了,除了她和汪澤恩關係親熱些外,他也是其中一個……
於灣萬萬沒想到,這個已經消失了這麽久的人,還會再次出現在她的麵前,出現在汪澤恩的麵前。
龍岩:“老大!她都要殺了你了!”
“這是我們的事,你放下槍。”汪澤恩再次說道。
龍岩這次當然沒繼續聽汪澤恩的話:“她今天不能走。”
“你敢傷她,下一個死的就是你!”汪澤恩毫不在意舉在自己頭頂的槍。
於灣:“汪澤恩,你長進了。”
學會威脅人了,還學會殺人了。
“這些事,你參與了多少?”
和他一樣,於灣也對腦袋上的槍視若無睹。
“他是汪家的繼承人,你說呢。”龍岩低笑了聲,“於灣,識相點就回來,別在你那破警局待著了,你現在來汪家,我們老大當然也不會虧待你的……”
“老大……”於灣打量了汪澤恩一番。
他身上,少年人的稚氣似乎都消失不見,此刻的他麵對她低著頭,一副做錯了事的小孩模樣,剛剛麵對汪家人時又耀武揚威,兩幅麵孔,扮演的是相當給力,她都想給他頒個諾貝爾獎。
他宛如個縱橫江湖的老手,這魄力和當年他爸汪佳樂相比,汪佳樂都要遜色幾分。
果然是他的兒子啊。
“別聽他亂講,姐……”汪澤恩的眼神看著她,“姐。”
“那就說說那張紙條的事吧。”於灣說,“作為主謀的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汪澤恩沒說話了,良久後,他歎了一口氣,坦白道:“姐,對,我就是主謀,最近這些案子,幕後後手都是我。”
“為什麽?”於灣又逼問了一遍,“為什麽?”
她自問一直以來,把汪澤恩當做弟弟一樣對待,教育他,撫養他,一直希望他能像一個正常孩子一樣長大。
但事情為什麽最後又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心中難掩悲痛。
“姐,做好人太難了……”汪澤恩說,“姐,做好人,所有人都能欺負我,但是做壞人,我可以擁有的東西更多……我爸爸可是汪佳樂……他給我積累的財富,足夠我生活很久很久了……我完全可以不用在孤兒院生活,我又為什麽去選擇……”
“你擁有的,真的是你想要的嗎?”於灣指了指地上還溫熱的屍體,“你想要的,就是去殺人?”
汪澤恩的肩膀縮了縮:“人不是我殺的。”
但是的確因他而死……
汪澤恩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他抬起頭,腦海中浮現出另一個荒謬的想法。
隻要於灣出不去……那這一切都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那一切就可以重來。
“姐,我沒你那麽正直,也沒那麽善良……”汪澤恩說,“我自私,惡毒,很多時候我自己都覺得可怕,但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怕……”
你知道我的真麵目後就會離開……
汪澤恩沒再繼續下去了,因為於灣的目光帶著冷厲。
他見過這種眼神,但那是於灣對罪犯時候才會有的眼神……
汪澤恩眼神看向了別處,沒敢再看於灣的眼睛。
“姐,你原諒我吧……”
“這句話,你不該問我……”於灣說,“你該去問死去的張曉果和王纖……”
“張曉果?”
“他們隻是計劃的一環,死不足惜!”旁邊的龍岩大笑,“大業將成,死幾個人又有什麽?”
在他們眼中,他們的性命微不足惜……
於灣怎麽也想不到,汪澤恩也會變成這樣的人……
他們的死狀像一本回憶錄一樣印在她的腦海裏……
那些,都是汪澤恩犯下的錯?
於灣的腦海中全是汪澤恩的笑容,轉眼間,又是無數受害者的慘死的模樣……
她再次看向汪澤恩的時候,那些死者的麵孔和他的麵孔仿佛印在一張臉上,在訴說著他們的痛苦和無奈——
於灣深吸了幾口氣,翻湧而出的情緒被於灣強製壓了下去:“他們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