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瑶的话重重打在冬双身上。
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说，“是，是一开始，我爹娘靠着姐姐给的银子养活我们，后来姐姐没有消息了，我爹娘实在没有办法，才把我也卖给了人牙子。”
小丫头说话的时候，身子一直在控制不住的抖动着。
江书瑶睨着她，尽量让自己眸色看起来平静一些。
可她越是这样，小丫头越不敢抬头，反而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一旁的春生小心翼翼的提醒她，“小姐，冬双可能有些怕您，”
“她不是怕我。”
江书瑶嗓音干脆，“她只是被人牙子打怕了，”
说完，她深深叹了口气，“你们其余几个，为什么会被人牙子卖掉？”
一般人牙子卖进府里的都是普通人家的儿女，所以其他三人回答和冬双的经历差不多。
基本上都是家里养不起了，又需要银钱，所以才会卖到人牙子手上来换取一些银钱或者吃食，让其他兄弟姐妹能够活下去。
江书瑶看着这几个稚嫩又小心翼翼的脸庞，开口，“你们想跟我一起么？”
江书瑶这话给几人说懵了。
他们忙点头，“自然是要和小姐一起，奴婢们自从进了江府，生死都是小姐的人。”
江书瑶见他们忙着表忠心，倒也没说什么。
她摇摇手，示意他们起来。
江书瑶说，“既然往后你们要跟我，我便也会保你们周全，在我面前不必那般拘谨，只要记得一条，我不会害你们。”
“奴婢谨记。”
几人又是一番行礼。
江书瑶便回屋了。
在京城的时候，江家人也给她分了几个婢子。
但江书瑶和他们接触不多，因为是从陈氏身边直接拨过来的，与其说是给她的人，不如说是监视她的。
所以张娘子直接带着人牙子手中的丫头来给她选时，江书瑶一点都没怀疑这其中的人要加害她。
估计秦氏他们压根没想那么多，因为监视她这件事压根没必要，毕竟她很快就要送死了。
而至于给她的四个人，无非是一起陪嫁送死的而已。
这一晚江书瑶总算睡了个好觉。
本来春生要守在门口，但她觉得没必要，便要他们四人都回去睡觉了。
直到第二天，江生来了，但他没有进院子，反而停留在院子口，小心翼翼的探头往院子里瞧，就像是江书瑶第一次看到他那样。
她站在门口冲他招手，“进来吧，都是自己人。”
江生犹犹豫豫的，似乎挣扎了半天，才终于踏进来。
江书瑶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这还没到饭点，他这么早过来，江书瑶认为肯定有事。
果然，江生下意识朝着边上看了几眼，似乎在确定周围的人会不会偷听。
毕竟之前这里只有江书瑶一个人，说什么也没旁人听到。
但现在不仅仅是多了一只耳朵，周围至少多了三双耳朵。
“不会有人告密的，你放心。”
江生这才说，“我听说了，他们想要你嫁给顾家大少爷。”
“嗯？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然后呢？”
“那个顾大少得了绝症的，你不能嫁，你嫁过去等于直接送死。”
“嗯，我知道。”
闻言江生脸色一变，声音都下意识的提高了不少，“你知道？那你还要嫁！”
“我不嫁的话，江家人不会杀了我么？”
江书瑶反问，目光落在江生身上。
江生被她的话说得一怔，对上她的眸子，他突然觉得有些生气，声音也变了，“我好心提醒你，你既然知道还要去送死，那我也管不了你！”
他说完就要走，却听江书瑶说，“是不是之前每个人你都是这么提醒的，结果没有一个人听你的，对么？所以他们都死了。”
江生身子一僵。
他顿在原地。
半天没有说话。
江书瑶便继续说，“所以你想，这是你最后一次提醒，如果我也不听，你就再也不提醒了。对么？”
江生没说话，但他转过身来，对上了江书瑶的眼睛。
江书瑶看到他的瞳孔在发颤。
眼里竟是一瞬间聚拢了泪水。
江书瑶沉默了。
“他们之前的人来了多久？是不是每个到了及笄年纪就被带出去了？美名其曰，嫁人？可是嫁人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消息，连带着他们的丫鬟一起。”
江生的面色彻底变了。
他声音颤着，“你什么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要进来，你进来就是为了送死的么？”
说到最后，江书瑶竟听出他声音里的不甘心。
她转头看了眼边上都是震惊脸的几个丫头，然后指了指自己，“如果不是我，是别人进来，他们几个，也会跟着一起死。”
江生咽了咽口水。
他知道江书瑶说的没错，他也没有办法阻止。
但说的好听，她也一样要死。
算了。
她都知道会死还要进来，他又怎么能阻止？
想死的猪是拦不住的。
江书瑶却笑了，“我从头到尾好像没说过，我进江府是为了死吧。”
虽然这小孩是为了她好，可是他说的话怎么能这么欠揍呢？
“那你不是……”
不是为了死，又为什么要进来？为了江府的荣华富贵？
这样江生更看不起她了，毕竟，就为了享受一时的温饱，而要马上断送生命，这种事谁能做得出来？
“你也别猜了，我不会嫁给顾大少，也不会死，你放心，你若是想来我这里吃饭，便来。”
虽然总觉得江书瑶在扯淡，可对上她的视线，江生却有种莫名相信的感觉。
这个女人和他之前见到的那些哭哭啼啼的人都不同。
“你……”
“我知道你这几天来我这里就是想告诉我这件事，我很感谢你，也算欠了你一份人情。往后你若是有事要找我，这个忙我会帮的。”
反正江生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姐。
虽然知道他没坏意，但江书瑶也觉得有些不妥。
这小孩太过好心，不一定能保住自己，他没准还会惹火上身。
所以她沉吟了一会，才道，“往后你行事还得小心些，你对我是好意，但破坏了别人的好事，就会变成肉中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