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葭宁一副小女子的姿态,将娇羞演绎得淋漓尽致。
贺冽霆却冷着脸,扯了扯衣袖,将她的手一把甩开。
沈玉柔的眼神穿梭在贺冽霆和宋葭宁之间,眼下是参悟了一切的了然。
她为自己昨日的明智而庆幸。否则今日,这个娇滴滴的小姐,怕是不能与自己善了了。
她没了看热闹的心情,小声唤了句秋月,准备悄声离开。
贺冽霆见她要走,就想去追。却被站在一旁的宋葭宁再次抓住了衣襟。
“霆哥哥,葭宁的脚好疼,你能扶着点我嘛?”
贺冽霆连眼神都没落下来,
“这么柔弱,就赶紧回去吧,在外面瞎逛什么。”
他的语气很不好,近乎斥责。
宋葭宁一时哽住,泪在眼眶里打转。
自那日后,她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贺冽霆了。
她也是做足了心理建设,鼓足了勇气,这才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哪知,她的自尊就这样再次被踩他在了地上。
她哽着声音,艰难的吞吐着:“霆哥哥。”
沈玉柔又是一个激灵。她与秋月对视了一瞬,扁了扁嘴,对贺冽霆的品行更加不耻。
两人刚想开溜,贺冽霆却像个牛皮糖一样跟了上来。
本不想多管闲事的沈玉柔还是开了口,
“贺公子,不去陪您的未来主母吗?”
沈玉柔本是实在看不过眼,这才出言提醒。
可听在贺冽霆的耳中,就彻底变了味。只当她这是在拈酸吃醋。
他没有否认宋葭宁未来主母的身份,只挑着眉,凑近了她的耳朵。
“先陪柔儿,不好么?”
沈玉柔差点把隔夜的饭菜都给吐了出来。
他怎么能在未来主母的面前,公开调戏她。
她后退两步,正了正神色,决绝地再次强调:
“贺公子,我以为,我昨日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
她的眼神坚定,不像是开玩笑,更不像是在撒娇夺宠。
贺冽霆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我给你个机会,再好好想想。”
“没什么好想的。”沈玉柔夺了秋月手里的锦盒,就朝贺冽霆扔了回去。
“贺公子想玩,就去找别人。恕我无力奉陪。”
说完,她瞥了眼站在贺冽霆身后,楚楚可怜的宋葭宁,拉着秋月扭头就进了铺子。
锦盒砸在贺冽霆的胸前。他没伸手去接。任它掉落在地上,滚了老远。
宋葭宁追着滚动的锦盒跑出去,颠颠儿地将它捡了回来。
她捧着锦盒,蹭到贺冽霆的近前,
“好漂亮的锦盒啊,里面装的是什么?可以送给我吗?”
贺冽霆没有应声,漆黑的眸子还一直盯着已被关紧的铺子大门。
宋葭宁仰着头看他,不服气地咬了咬牙,再次软着嗓音开口,
“那葭宁就多谢霆哥哥的礼物了。”
这样说着,她就要将锦盒打开。
贺冽霆余光瞥见她要打开的动作,终于有了反应。
他沉下目光,一把将锦盒夺了回去。
“胆子不小,不是你的东西,你也敢碰。”
宋葭宁被喝得抖着身子跪了下去。
贺冽霆没有半分要将她扶起的意思,自顾自握着锦盒,大步离去。
见贺冽霆走远了,兰心这才壮着胆子,上前来扶宋葭宁。
“小姐,快起来,地上凉,别冰坏了身子。”
宋葭宁艰难地起了身,神魂却仍是怔怔。
她紧咬着嘴唇,看着贺冽霆消失的方向,垂泪不语。
兰心见自家小姐这样,自是心疼。她恨恨地道:
“殿下也真是的,在别处受了气,竟发泄在小姐身上。”
宋葭宁这才回过神,想起刚刚的沈玉柔来。
刚才,宋葭宁的视线是一直落在贺冽霆身上的。
对于沈玉柔,也只是在她对贺冽霆不敬时,仓促间瞪了一眼。
这会儿,听了兰心的话,那匆忙间映入眼帘的倩影再次浮现。
肤若凝脂、身姿婀娜。尤其是那起伏处,看起来甚是壮阔。
心中的不安扩散开来。宋葭宁几乎立即就确定了,沈玉柔与贺冽霆不凡的关系。
兰心还在愤愤,“那女子竟然对殿下大呼小叫,偏殿下还不罚她。真是奇了!”
“她应该就是殿下在外偷的嘴吧。”宋葭宁喃喃。
兰心怔了怔,这才想起来上次自己劝小姐的那番话。
“我上次是瞎说的,小姐别瞎想。”
主母未进门,夫君就在外面有了人,到底是有损颜面。
上次,兰心也只是随口一说,哪知就这样巧,成了真。
宋葭宁的心里尽是苦涩,“我就是知道。”
兰心还想再劝。宋葭宁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再说了。
她已经够难堪了,不想再被人往伤口上撒盐了。
贺冽霆刚回到鸿运楼,就迎来了好消息。
一黑衣男子在时安的耳边耳语了一阵子,之后便褪下了。
时安进门时,脸上满是兴奋,
“大将军,藏于宋家老宅的那个太医,找到了!还真是及时。”
贺冽霆倒没什么意外,只平静地叮嘱道:
“不惜一切代价,问出当年真相。”
时安垂首应了,可却感觉不到贺冽霆的半分开心。
要知道,这是他们寻了多年的真相。如今,终于找到了能证明殿下清白的人,搬走他身上压了数年的那座大山。
可殿下为何,还是闷闷不乐。
时安抬头,再次看向贺冽霆。
他的手里把玩着那个精致的锦盒,眉头紧皱着。
这时,贺冽霆的目光向他扫了过来。
时安一凛,立即低垂下头,便要退出去。
贺冽霆没在意他的懈怠,而是忽然转了话题,问道:
“你说,不乖的小兽,要不要拔掉她的獠牙?”
时安被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弄得有些迷糊。
“大将军想养什么?属下替您寻只乖顺的来?”
贺冽霆咂摸着嘴,连连摇头。
“可我就偏偏舍不下这只。又该如何?”
时安思索了一会儿,
“如果实在不听话,那还是拔了吧。毕竟,大将军的安危才最重要。”
贺冽霆漆黑的眸子忽地闪了一下。
接着,唇边勾起了笑意,赞赏地看了看时安。
“没错,本将才是最重要的。”
时安有些迷惑,不知道贺冽霆到底在想什么。
找寻了多年的证人被擒回的事情他不关心。
反而在思考着,养小兽是否需要拔牙,这种无聊的问题。
正犹豫着要不要就这个问题再问下去的时候,贺冽霆发话了,
“那批白蜡木还在吧?”
时安不知道贺冽霆怎么突然提起了那批白蜡木,思索了一会儿,才答:“嗯,还在。”
“想个办法,送给沈秉跃吧。”
时安一惊,瞪大了眼睛半天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自从上次沈秉跃轻易便拿出了三千两,贺冽霆便命时安查了他。
知晓了他贩卖胭脂水粉到西戎的事。
近年来,大邺与西戎的关系虽缓和了不少,但是,并未建交。
是以,他这个买卖虽然赚钱,却是违法的。
不过,他贩卖的只是点胭脂水粉。就算是被查到了,也就是将赚的银子吐出,再罚点钱的事。
但是,贩卖白蜡木不同。
白蜡木是军备物资。万一被抓,那可就是脑袋能不能保住的问题了。
“大将军,万一柔娘子知道了......”
时安刚想劝,就被贺冽霆的一记冷眼扫了过来。他立即懂了。
说什么养小兽,那分明就是沈玉柔啊!
他垂首退出了屋子,心里不禁为沈玉柔捏了一把冷汗。
新开业的第一天,云朵糕铺子里异常忙碌。
回到客栈,秋月、碧瑶和碧环,都早早睡下了。
可躺在**的沈玉柔,却久久无法入眠。
她的脑子里很乱。与贺冽霆相识以来的一幕幕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忽地,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装修铺子的钱,她还没有给他。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既然贺冽霆向她索要的东西,她支付不起。
那便要将该给的银子付给他去。
两不相欠,她才能在他的面前挺直腰杆、不卑不亢。
心里头装着事,这一晚上,沈玉柔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床了。
她特意找了碧环陪着自己,想着万一贺冽霆有什么不轨行径,还能应付得来。
数好银票,踏着朝阳,两人就去了鸿运楼。
原本想着把钱还给他,她便回去。
偏就那么凑巧,她们到的时候,贺冽霆没在。
她叹息一声,又不想再来一趟。于是,问了引路的掌柜,
“我这有些东西,不知掌柜能否代为转交?”
她拿出怀里的那叠银票,递了过去。
鸿运楼的掌柜是何等的人精,自然不能就这样放她走。他连连摆手,
“不成不成,这么多银子,万一出点什么差错,我可担待不起。”
沈玉柔一想也是,银票与旁的东西不同,的确是不好转交。
看来,只能抽时间再来一趟了。
“那,掌柜可知,贺公子一般都什么时间在?我下次再来。”
掌柜立即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
“您这一来一回也费事。如若您没有旁的急事,不妨等一等,我估摸着,贺公子也快回来了。”
沈玉柔觉得他说得在理,铺子那边一时半会没有她在,倒是也没什么大碍。于是点头应了。
掌柜见人留住了,连忙用钥匙打开了贺冽霆的房门。
“那您就进屋里等吧。”
沈玉柔有些犹豫。刚想说她在楼下的大堂等着就好,就听那掌柜又说道:
“大堂现在正是整理卫生的时间,别再让那些个粗人,冲撞了贵人。”
冲撞不冲撞的,倒是没什么。但是影响了别人干活,沈玉柔也是过意不去。
拒绝的话被堵了回去,沈玉柔只好顺着掌柜的意,进了贺冽霆的房间。
屋内,所有的帘子都遮蔽着,昏昏暗暗的。
碧环想去把帘子拉起来,被沈玉柔制止了。
这是在别人的房间,擅自进入已经是不礼貌,不可再乱动屋内的东西了。
两人在外间角落的一张八角桌前坐下。
掌柜给沈玉柔上了一壶上等的茶,便褪下了。
茶香袅袅,却迷蒙了沈玉柔的眼。
本就一夜没睡好的沈玉柔,很快便昏昏欲睡了。
碧环不知在想些什么,立在沈玉柔的身旁,也有些出神。
等她再次回过神的时候,沈玉柔已经趴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屋子里的窗欠了一条缝,时不时,有风略过屋堂。
睡梦中的沈玉柔耸了耸肩膀。
碧环看了看她身上轻薄的衣衫,决定找条薄毯来给她盖。
显然,去内间拿贺冽霆的不大方便。
她只能出门,下楼去找鸿运楼的伙计讨要。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空档,贺冽霆回来了。
与他同行的,还有时安。
一进屋子,两人便锁了门,站在门口处,便谈起了正事。
“大将军,一晚上了,那太医还是没招,该怎么办?皇帝的寿宴就在明天了。来不及了。”
贺冽霆的眸光暗了暗,
“实在不行,只能兵行险招了!”
时安垂首,“还请您示下。”
“证词上按好手印,舌头割了。只要有口气在,就够用了。只要......”
冷漠的语调倏地顿住。
因为,在那八角桌的后面,突然出现了细微的声响。
贺冽霆与时安互换了一下眼神。
时安一个闪身,便到了那昏暗处,将八角桌后藏着的人一把揪了出来。
沈玉柔尖声惊叫起来。
刚刚,她睡得并不沉。
当他们进门的时候,她还仅是隐隐有点感知。
可当贺冽霆说到“割掉舌头,留口气在”时,她就完全醒了。
他们聊的,是她绝对不该听到的隐秘。
她捂着耳朵,悄悄滑下了椅子。
可那些字,还是一句不落地飘进了她的耳中。
她努力控制着颤抖的身子,不让自己的哭腔溢出。
心里祈祷着,他们说完事情,赶紧离开。
她无比后悔。今天,她就不该来这儿的。
可是,她还是被发现了。
被拎起来的那一刻,寒意从脚底蔓延到了全身。
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的小命,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可对于生的渴望,让她强迫自己镇定。
时安看到躲在暗处的人是沈玉柔,也吓了一跳,连忙松了手。
“柔娘子,怎、怎么是你?”
沈玉柔使了浑身都力气,才勉强让自己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