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的本意,时安明白,无非就是想让沈玉柔乖乖留在身边而已。
如今,事情已水到渠成。那计谋自然也就没了用处。
况且,他实在是觉得,这招过于阴毒。
这种计谋,用在敌人的身上尚可。可用在一介弱女子身子,着实过了些。
哪知,贺冽霆听了这话,唇角立即落了下来。
“你在心疼她?”
时安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咕咚一声跪了下去。
“属下不敢。”
沈玉柔是谁的人,哪里轮得到他来心疼。
贺冽霆的眸冷冷地向下睥睨。
其实,当她在自己怀里睡得安稳的时候,他也是动了恻隐之心的。
可当这话从时安的嘴里说出,他又滋生出了别样的心绪。
大概是太在意,竟在一时间失了方寸。
贺冽霆吐出一口浊气,在心里默默盘算。
也罢,就算是将来东窗事发,他护着那沈秉跃便是。
他轻手轻脚地再次来到里间,掀开层层床幔,坐在床边。
沈玉柔还在睡着,姿势舒展,呼吸绵延。
许是睡得热了,她的唇瓣有些干,连那张平日里莹白的小脸儿,都是红彤彤的。
空气中尽是她的甜香。
贺冽霆没忍住,再次向那张小脸儿凑近,舔舐上她的唇。
直到那干枯的每一条细纹里,都有了他的浸润。
他心满意足地点头,将手里的锦盒放在她的枕边。整理好沈玉柔身上的薄被,厚重的床幔才再次落了下来。
今夜他有重要的事,虽有千万个不舍,他也必须离开。
时安已在房门口等了他许久,鸿运楼的掌柜也在一旁候着。
时间虽紧,他出门后,还是与那掌柜交代了两句。
“待她醒来,如果想回去,便送她回去,但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掌柜诺声应“是。”
贺冽霆往前走了两步,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退了回来。
“我放在她枕边的那个锦盒,记得让她带上。”
锦盒内的东西,意义非凡。是他的承诺,亦是两人的见证。
未来几天他会很忙,没空去她那里。
有这个印章陪着她,于他的内心而言,也是一种慰藉。
沈玉柔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他有一瞬间的懵懂,然后立即想起了睡着之前的事。
她战战兢兢地撩开床幔。
室内一片静谧。除了撒向地面的稀薄月光,再无其他。
沈玉柔终于松了口气,她跌跌撞撞地下床,直奔房门冲了出去。
刚一出门,沈玉柔就撞见了守在门口的鸿运楼掌柜。她不敢确定这是巧合,还是他的有意看守。
身体却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先有了动作。她一步步后退着,摇晃的身体直接撞向了身后的门。
掌柜见她这副模样紧张坏了,又不敢伸手去扶。只上前了几步,急得直跺脚。
“哎哟,柔娘子,您可当心着!”
如果真摔了个好歹,他可是万分之一也担待不起的。
沈玉柔见他这恭顺的态度,心里稍稍有了底。
她站稳了身子,垂下头就往外走。
“天色已晚,我该回去了。”
掌柜却横了一步,挡在了沈玉柔的面前。
沈玉柔的心又惶惶不安起来,她强装镇定,抬起头来。
对上的,是掌柜奉承的笑脸。
“不知刚刚放在柔娘子枕边的锦盒,您可拿上了?”
这是贺冽霆临走时特意交代的事情,他不敢有半点松懈。也是因为这事,他特意等在这里,从黄昏到此刻。
沈玉柔一时有些发懵,“什么锦盒?”
明显,她没有见过。
掌柜的神色肃了肃,说了一声:“您稍等。”便弓着身子钻进了沈玉柔身后的房间里。
很快,他就出来了,手里拿着的,正是沈玉柔之前向贺冽霆扔回去的那个锦盒。
掌柜如释重负地笑着,将锦盒捧到了沈玉柔的面前。
“就是这个。柔姑娘请无比带上。”
“我不要。”沈玉柔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的便是拒绝。
这下,掌柜可为了难。
“这是贺公子特意交代的。让我提醒您拿上锦盒,再把您安全送回去。您别让小的难做呀。”
这么说她真的可以走了,不是逃走,而是贺冽霆放过了她。
可是,那个锦盒......
她的视线飘忽着落上去,第一次对它产生了好奇。
这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为什么贺冽霆对它如此执着。
掌柜见沈玉柔将视线落了下来,连忙将手里的锦盒往前递。
这回,沈玉柔总算没再拒绝。
她接过锦盒,同时,也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此时的她,迫切地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在这里待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她心有余悸。
回到桃源客栈的时候,她住的那间房,烛火还是通明瓦亮的。
刚一进门,秋月就飞扑到她的身上,哭了开来。
“小姐你去哪儿了?小姐,我们都找了你一天了,吓死我们了。”
相较于秋月的慌张,碧瑶和碧环就从容了很多。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就说嘛,小姐不会丢的,瞧秋月姐姐担心的。”
对于碧瑶和碧环的过分镇定,沈玉柔没有多想。
只拍着趴在自己胸前呜呜痛哭的秋月,软声安慰。
哪知秋月却越哭越凶。
沈玉柔被她的情绪感染,也落下泪来。这一发便不可收拾了。
压积了一整天的恐惧与委屈,全都化作了泪,滚滚下落。
秋月的哭声弱下来的时候,沈玉柔还是情难自抑。
秋月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忙擦干眼泪,反过来问沈玉柔。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发生什么事了?”
沈玉柔只是哭。秋月更急了。
这时,沈玉柔手里的锦盒引起了秋月的注意。
巴掌大的锦盒,嵌着宝石、雕着祥云,不正是开业那日,贺冽霆送来的那个。
秋月震惊道:“是贺公子?小姐,你有没有事?可有吃亏。”
沈玉柔抽抽搭搭地摇头。贺冽霆并未给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她的泪水,主要源于害怕。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那些字眼,离她的生活太过遥远。
仅是听到,就已经让她从骨子里透出了寒战。
更不用说,她根本不敢确定。这些,会不会在某一时刻,忽然强加到她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