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路上,贺冽霆的心,一直是飞扬的。
唇角勾起的弧度,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时安恭贺道:
“恭喜大将军,得偿所愿。”
刚刚相拥在一起的两人,他是看在眼里的。果然,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大将军的魅力。
“那柔娘子的住处,是否需要尽快落实?”
总不能每次,两人都在大街上搂搂抱抱吧。
再说,就大将军这欲求不满的样子。下次,怕也不是一个拥抱就能满足的。有个固定的去处,总是方便些。
“不用,”贺冽霆张口却驳了他的好意,“过几日,直接接入我的太子府便好。”
贺冽霆说着,骑着马悠扬地往前去了。
时安伫立在原地,将贺冽霆的命令消化了许久。
直接入住太子府,这是什么概念。
没想到,沈玉柔看起来不争不抢,倒是个有手段的狠角色。
时安夹紧马背,向贺冽霆追过去。
两匹骏马踏着晚霞,一路疾驰,很快就奔到了宫门前。
就在将要踏入宫门的瞬间,低沉的丧钟率先传了出来。
前行的马蹄生生顿住。
贺冽霆与时安全都竖起耳朵,仔细地数起那不断传来的钟声。
……七、八、九。
竟足足有九下!
钟声悠扬地在邺京城的上空回响。世间万物都随着这声音颤动着。
时安惊恐地看向贺冽霆。
“是……是丧龙钟?”
他宁可相信,是自己数错了。毕竟前两日,皇帝还生龙活虎地过寿呢。
贺冽霆没有否认。他数的结果,也是足有九声的丧龙钟。
“皇帝驾、驾崩了?怎么可能?”
时安还是不敢相信。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没了。
偏又是在贺冽霆即将登上太子宝座的关键时刻。
贺冽霆的眼中闪过狠戾,额间的青筋根根暴起。
“这个妖妃,还真是下得去手!倒是我小瞧了她。”
时安惊呼:
“您是说,是郦贵妃?……”
后面的话,自不必再说。
时安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一个忍不住就祸从口出。
贺冽霆也没想到,郦贵妃为求自保,会不惜向皇帝下手。
精心布下的一切全都被打乱了。
贺冽霆闭了闭眼,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
如果他没猜错,现在,整个皇宫内,都已被郦贵妃的人所控制了。
面前金碧辉煌的宫殿,好像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兽。
张着它的血盆大口,誓要将眼前的人吞噬殆尽。
时安有些发怵。
“大将军,那我们要怎么办?”
贺冽霆压下一闪而过的慌乱,拉紧缰绳,将马头掉转了方向。
“先回西陲。”
郦贵妃这一招,看似占据了上风。实则愚蠢至极,漏洞百出。
这无疑是将皇位拱手让给了他。
但前提条件是,他得有命活着,去揭露皇帝死亡的真相。
这次回邺京,他只带了一队精兵。
平时护卫倒是够用。可在夺权之战中,相当于赤手空拳。
他得先回到西陲大营去,与大军汇合了,方有胜算。
天乌蒙蒙的,有了黑意。
贺冽霆和时安不敢耽搁,一路朝着西边奔去。
刚到西边的城门,他们就遇到了一辆十分显眼的马车。
马车通体珠光宝气,尤其是那由宝石堆砌而成的巨大华盖,艳丽异常。
贺冽霆认得这马车,是郦贵妃的座驾。
可是在这个关键时点,它怎会在这里。
两人拉马停下,躲进了一旁的暗影里。
贺冽霆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那马车。
它行进的速度不慢,绛色的轻纱遮挡剧烈地摇曳。
轻纱摆动间,贺冽霆看清了坐在马车内的人。
一身朴素的僧袍灰帽,面上带着惊惧,又强装镇定。
竟是他的母妃,郭昭媛。
马车很快就晃了过去,朝着宫门的方向,消失在贺冽霆与时安的面前。
时安没有看到坐在马车里的人。见郦贵妃的马车远了,催促道,
“大将军,我们快走吧。”
贺冽霆却踟蹰不前。
郦贵妃的野心,已昭然若揭。
这个时候,她将贺冽霆的母妃接入宫,无非是想制衡于他。
对于贺冽霆来说,对他最有利的做法,便是假装不知。
迅速回到西陲边境。与大军会合,然后,再拥兵回京,夺回宝座。
短暂的时间,贺冽霆已经计划周全。
可是,他的母妃呢?会有怎样的遭遇?
贺冽霆的马头对着城门的方向,手中的马鞭扬起,却怎样也落不下去。
眼看就到了每日封城的时辰,时安急得满头是汗。
“大将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贺冽霆手里的马鞭无力地垂下来。
“我不回去了。”
“您说什么?”
时安以为自己听岔了,不回去,是什么意思?
贺冽霆抬起眼,眼神中,已满是坚定。
“我说我不回去了。”
贺冽霆自怀中掏出虎符,向时安递了过去。
“你替我回去!我在这里等你,等你率西陲大军归来。”
时安看着贺冽霆手中那金灿灿的虎符,瞳间无助地晃动。
“大将军,这怎么可以?您留下来,太危险了!”
贺冽霆怎会不知这其中的危险。
只是,那毕竟是他的母妃。
再者,他心中已有可以应对的计谋。
虽然这条路相对惊险,但也是一条生路。
一条可以同时保住母妃、又能通往皇权的生路。
时安不敢去接,贺冽霆索性将手里的虎符扔了过去。
“别婆婆妈妈的,快去!”
他深深地望向时安,眼中尽是期待与信任。
贺冽霆没再犹豫,调转了马头,扬了马鞭往回走。
时安捧住虎符,双手忍不住地发颤。
他跨步下马,趴伏在地上。朝着贺冽霆的背影,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站在他身边的马儿好像有灵性一般,晃动着耳朵嘶鸣。
时安摸了摸它的头,跃身而上。
一人一马,奔出城门,扬长而去。
沈玉柔回到店里,又恢复了浑浑噩噩的样子。
还以为能逃过一劫的,到底是她天真了。
那日在鸿运楼,强烈的冲击下,她只顾着害怕了。很多事,都未有感知。
她只以为,贺冽霆对她,是一时兴起。
如今看来,他好像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沈玉柔不是没有经过情事,自然明白,刚刚两人相拥时,抵在两人之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