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做了。”可欣咬著嘴唇，從孫鳴多的手掌裏慢慢的抽回雙手，伸進前襟，拿出一張紙，跪倒之後，高舉過頭頂。
孫鳴多看完之後，氣的一拍禦案。“天下烏鴉一般黑，草他娘的。”他隨即大聲喊道，“田守惠，傳旨命左都禦史李綱即刻來見朕。”
“欣兒，你先回福寧殿歇息去吧。”孫鳴多對可欣道：“去看看......去看看你忠妃娘娘吧。你們原本是好姐妹，多給他講一些你們家鄉的事情，讓她開心一點。”
可欣從睿思殿殿出來後，便去了忠妃娘娘的瑤華殿。
蘇瑤前不久誕下一位小公主，可是沒過幾天就夭折了。自此蘇瑤整日以淚洗麵，鬱鬱寡歡。孫鳴多是想讓和她姐妹感情最好的可欣好好地勸勸蘇瑤。
“陛下，”李綱看完可欣帶給孫鳴多的那張紙，“臣即刻去查此案。”
孫鳴多點了點頭，“要是證據確鑿，卿當如何處置？”
李綱略一思考，“回陛下，”他走到孫鳴多麵前，麵色嚴峻的跪下，以額觸地。
當李綱抬起頭的時候，他的眼神裏透出果敢和決絕。“陛下，臣請陛下賜臣先斬後奏之權。”
孫鳴多和李綱都是明白人，李綱這一拜，表明他堅決按前幾日頒布的，凡貪腐超過百兩銀子者立斬的旨意來處置此案。因為有宋一朝，貪墨一百兩銀子的人，那都得是清官裏的清官了。
可是現在卻僅僅因為貪墨超過一百兩，就要掉腦袋。那麽審理此案的官員，就會使自己成為一個酷吏的形象。
“陛下，臣絕不會濫殺不該殺之人。臣隻殺該殺之人。臣願為陛下，做一個殺盡天下貪墨之人的......酷吏。”
孫鳴多攙扶起李綱，“愛卿！”他微微搖搖頭，“朕明白愛卿的心意，更知愛卿忠心耿耿。但你可知臣賜你先斬後奏之權，所有的責任都將由你獨自擔下。”
孫鳴多又搖了搖頭，“那樣的話，你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成為整個官僚階級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李綱再次叩首，言辭懇切：“陛下，臣不怕得罪人，臣一心隻為陛下，為我大宋的江山社稷。”
他頓了頓，“貪墨百兩紋銀就立斬的旨意，說來容易，做起難。若無人肯做先鋒官，這貪腐之風何日可休。臣願以一人之身，換我大宋吏治清明！”
“狗急了會跳牆，人急了會作惡。”孫鳴多表情嚴峻，“卿要做朕的先鋒官，要和整個官僚階級對抗。這朝堂之上、封疆大吏、府、州、郡縣的各級官員都會想殺卿而後快呀！”
李綱點了點頭，義無反顧的說道：‘臣不怕！’
“可朕怕！”孫鳴多突然大聲說道：“朕怕朕的愛卿遭小人暗算，朕怕會禍及愛卿的家人。”他伸出手，緊緊的攥住李綱的肩頭，“朕乃天子，自當為社稷、為天下計。但朕......亦要護忠臣周全。”
孫鳴多眼角流下眼淚，“卿所查貪墨之案，凡超百兩者，卿務必報於朕知。由朕來下旨斬殺，如此一來，這罵名朕來擔，這千古罪人......朕來做！”
孫鳴多搖了搖頭，“朕不能讓朕的忠臣陷入絕境的，卿自去查，有朕在，無人能動你分毫！”
李綱聞此言，眼中淚光閃閃，伏地泣拜：“陛下之恩，臣萬死不能報。臣定當竭盡全力，嚴查貪腐，不負陛下......體、臣、之、恩！”
站在睿思殿前，孫鳴多望著風雪中李綱的背影。兩行熱淚又滾滾而下。
“此淚......乃朕流之。”宋徽宗的聲音悄然出現在孫鳴多的耳中，他接過小嬌雙手捧上的綢帕。“一個是為了自己的聖明之君，而勇做先鋒官、與整個官僚階級為敵的錚錚忠臣。一個是體恤自己愛卿的仁明之君.......朕......不如閣下！”
孫鳴多擦了擦眼淚，“這他媽不是把人給逼急了嗎？草！誰他媽不想過太平、安穩的日子。”
小嬌撅起嘴，悄悄地看了看孫鳴多，她知道，皇上又在自言自語了。
可欣的家鄉是河北大名府下轄的內黃縣，她此次回家鄉探視家人。孫鳴多命她打聽一下當地丈量土地一事。
當可欣得知當地有一惡霸，借丈量土地之機，強占他人田畝。並且指使家丁，將準備上京告狀的農戶打死，而惡霸則放出自己豢養的惡犬，將農戶分食，對外則謊稱農戶被野狼所吃。
當可欣得知此事後，便四處探聽消息。終於落實了此事，她詳細的記錄了此事的全過程。
此惡霸這所以敢這麽胡作非為，因為他的嶽父是判大名府兼同知樞密院事王昆。是正二品的高官，也是贛鄉會的骨幹成員。
李綱和孫鳴多都明白，這個案件不單是霸地、殺人這麽簡單。在它的背後，會牽扯到很多官員。
內黃縣令就首當其衝，大名府的通判、推官、錄事參軍等等，皆難逃其咎。
所以，李綱才會請孫鳴多賜他先斬後奏之權。他們倆都明白，要借此次案件，將一些末官小吏盡數拿獲。隻要有人受賄、貪墨過百兩紋銀者，皆殺。
他們倆更知道，這樣做的話，就得大開殺戒了。
孫鳴多當然也知道事情的後果，那將是要動搖整個貌似平靜，卻暗波湧動的朝野了。
“傳旨黃保國，”孫鳴多看著漸暗的天色，心中如同這暮色一樣沉重，他擔心李綱的安危。
“皇上！”田守惠輕聲說道，“您要給黃保國什麽旨意呀？”
孫鳴多皺了皺眉，“命他選派三百精壯、幹練的皇城司侍衛，與李綱同行，告訴他們，確保李大人安全。”
他眯起雙眼，目透凶光，田守惠被皇上的眼神嚇的身上一冷，“命黃保國傳朕的旨意給隨行李綱的侍衛，朕要按軍規——主將陣亡，而護衛不死者，皆斬！”
“皇上......”黃保國聽田守惠宣讀完聖旨之後，他愣住了，睜大雙眼、難以置信的問道：“田公公，皇上為何要如此呀？”
“黃大人，”田守惠將皇上的手諭交給黃保國，“李大人請皇上授予他先斬後奏之權，那是在準備為皇上拚命了。所以，皇上才會以軍規來要求皇城司侍衛。請你務必將皇上的旨意傳達給隨李綱大人同行的侍衛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