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九年二月,當內黃縣惡霸侵田致使農戶死亡一案的審查奏章及卷宗呈報給孫鳴多。獨自在睿思殿內思考了三日之後,他在奏章上朱批處理旨意,凡涉此案者,收受賄銀百兩以上者,皆斬。
隨著大名府內黃縣案件的宣判,大宋朝自太祖趙匡胤於九六零年建國,至今一百六十七年的時間裏,最為嚴厲的懲治官員貪腐的行動展開了。
為了配合此次行動,孫鳴多特意增加了一個權力部門——反貪司,由左都禦史李綱兼任司正。
孫鳴多和宗澤、李若水幾位朝中重臣,商議了幾天,調派可信的官吏三百多人入職反貪司。並且從京畿禁軍中抽調兩千精幹士卒,隸屬反貪司,協助辦案。
汴京城內,街頭巷尾都在傳論著涉內黃縣案的官吏,一次被皇上朱批斬首三十餘人。百姓皆拍手稱快,而各級官員則憂心忡忡,擔心皇上高舉的反腐大刀,不知何時就會砍在自己的頭上。
孫鳴多此次並沒有將王昆納入懲治的官員名單裏,但是此案首犯畢竟是他的女婿,王昆在案件全部處置完成後,向皇帝上奏章,他要親自赴京,向皇上謝罪。
孫鳴多在睿思殿內召見了他,並沒有過多地談論內黃縣案情。隻是告誡他不要太糾結於此事,一心為朝廷辦差。
按慣例,但凡各地的知府、知州等官員進京,都要去政事廳拜見幾位宰輔大人。
當王昆走進政事廳,隻見秦檜一人在堂上辦公。便走到秦檜麵前,行參見之禮。
秦檜趕緊上前攙扶起王昆,看得出,王昆愁容滿麵。正巧惠民署司正清慧和刑部侍郎魏言來政事廳呈報公事,幾人便坐下來閑談。
此二人皆為秦檜的心腹之人,對秦檜言聽計從,卻不知秦檜已暗投金國。
秦檜正襟危坐,眼神深沉,他內心想著要借此事將王昆拉攏到自己身邊。
“清慧大人次來,是否為了安撫死囚家屬一事呀?”秦檜有意無意地看了看垂頭而坐的王昆。
“這......”清慧愣了愣,隨即說道:“下官此來正是為此事,大人,下官以為,可派人前往死囚家屬處,以朝廷之名好生安撫,贈予些許撫恤,也顯得我朝皇恩浩**,體恤民情。”
秦檜點了點頭,“諸位,內黃縣一案,皇上聖裁之下,三十餘名涉案者伏法,百姓歡呼,此乃皇上保我朝綱之舉,彰顯聖明。”
他飛快地瞥了眼幾個人,“然朝堂上下如今暗流湧動,諸位皆是我朝肱股,當思為君分憂,為社稷解困。”
惠民屬司正清慧微微頷首,卻用眼角餘光窺視著秦檜的神色,應和道:“大人所言極是,下官聽聞,部分官員近日行事有些慌亂,似有不安之心,長此以往,恐影響朝廷政令施行,危及江山社稷啊。”
秦檜輕歎了口氣,眉頭緊鎖,滿臉憂慮地說道:“唉,人心惶惶之際,最易被奸佞蠱惑。”
他頓了頓,“我等身為臣子,當以正視聽、安人心為首要之務。如今死囚雖已伏法,但他們的家人必定悲痛萬分,若無人加以疏導,隻恐被別有用心之人利用。”
秦檜看了看魏言,“屆時在京城鬧出些事端,豈不是讓皇上憂心,讓朝廷蒙羞?”說到此處,秦檜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王昆,目光中似有深意。
魏言心領神會,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下官以為,清慧大人此舉甚妥。派人前往死囚家屬處,好生撫恤,以安其心。”
他看向清慧,“隻是這人選,需得慎重,既要有能言善辯之士,曉諭家屬莫要衝動行事,又要尋幾位公正的鄉紳、清流相伴,也好讓旁人見證朝廷的公正無私,以免落人口舌。”
秦檜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魏大人考慮周全,此舉甚好。惠民署司惠民之責,清大人行事之時,定要告知眾人,朝廷此舉絕非心虛,乃是仁政所在。若真有那等不識大體之人,意圖尋釁滋事,也不可強行壓製,以免激化矛盾,要以理服人,讓百姓們明白朝廷的難處與苦衷,切不可讓事態失控,引發朝局更大的動**。”
清慧點了點頭,拱手道:“請宰輔放心,下官署惠民之事,定會將此事辦理妥當。”
魏言在一旁聽著,眼珠一轉,輕聲道:“大人,下官還聽聞,如今有些官員在私下相聚,言談間對此次案件頗多微詞,甚至有人提及要上書陳情,為那些死囚討個說法。他們聲稱此舉乃是為了維護朝廷的清明公正,卻不知如此行事,隻會讓朝廷陷入兩難之境,萬一被有心之人傳揚出去,還以為我朝內部不和,政令不明啊。”
秦檜臉色一沉,目光中透露出一絲憤怒:“糊塗!這些人怎如此不明事理,這不是公然質疑皇上的決斷嗎?
他環視左右,“諸位,你們與這些同僚平日裏多有交集,當去好言相勸,曉以利害,讓他們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並以朝廷的大局為重。”
“但切記,不可用強,需以同僚之誼、朝廷大義感化他們,萬不可引發他們的抵觸情緒,否則這朝堂之上,怕是要亂成一鍋粥了。”
說罷,秦檜靠向椅背,眼神偷瞥一直不言的王昆。
他走到王昆身前,略微拱手,“王大人勿怪,我等幾人方才所談,皆是公事,當然快婿雖是此事......”他擺了擺手,“不談也罷,”
“王大人今既在此”清慧心領神會的也拱手道:“惠民署派員前往內黃、大名兩地安撫家屬事宜,還望大人到時多多協助才是。”
王昆看了看秦檜,又看了看清慧,“我無需煩勞幾位大人安撫,家人受刑,我本應連坐,但是念皇上之恩,並未追責於我。我自當安心守職,不忘聖恩。”
精明狡詐的秦檜,已經窺探到王昆不瞞的情緒,隻是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而已,他準備再刺激一下王昆。
“魏大人,”他瞥了眼魏言,“據聞,內黃一案,至今還有一人押在獄中,還未宣判?”
刑部侍郎魏言答道:“回宰輔,是有一人至今未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