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翳微微皱着眉头,思绪件件漂远,像是在回忆着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终于,他缓缓开口道:
“江月行是先帝的亲子。”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同那平地一声惊雷,在沈姝华的耳边炸开,她整个人瞬间就愣在了原地,瞪大了双眸,嘴巴也微微张着,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背后居然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
这瓜……也实在是太大了吧,大到她一时之间都有些难以消化,脑子里像是有一团乱麻,各种思绪纷至沓来。
“怎么会?”
沈姝华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那声音都因为震惊而变得有些微微发颤了,她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仿佛生怕这秘密被旁人听了去似的,低声喃喃道,
“难不成……是哪年先帝微服私访的时候发生的意外?就像那些话本子里写的一样,一时情难自禁,然后就有了这样意想不到的结果?”
在她的认知里,似乎也只有这样戏剧性的情节,才符合这般惊人的秘密,毕竟话本子里那些曲折离奇的故事,往往就是这么发展的才对。
云翳闻言,看着沈姝华那副又惊又呆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笑,那原本略显凝重的氛围似乎也因为他这一笑而缓和了些许。
他伸出手,带着几分宠溺地摸了摸沈姝华的鼻尖,笑着耐心解释道:
“他是先帝某个宠妃的亲子,那名妃子生得极为貌美,当初可是宠冠六宫。只是,那妃子心里其实另有所爱,对于先帝,根本就没有半分真心,所以总是偷偷服下避子汤,就想着千万不要怀上先帝的子嗣,这样日后或许还有机会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双宿双飞。”
说到这儿,云翳微微顿了顿,像是陷入了那段久远的故事之中,片刻后才接着说道:
“可谁知,这事儿终究还是没能瞒过先帝的眼睛,先帝得知后,龙颜大怒,直接命人将那避子汤偷偷换成了滋补的汤药,这才有了身孕,后来便生下了江月行。所以啊,江月行从一出生,就备受先帝的期待,先帝对他那可真是关怀备至,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他,一心想着要将他培养成这大周朝未来的顶梁柱。”
云翳的脸上划过一丝落寞,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些,继续说道:
“他不似我,我自小就不受先帝重视,在这王府里过得冷冷清清的。可他又像我,我们都有着相同的悲哀,那就是都不被母亲所爱,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就没能得到母亲那温暖的怀抱和真挚的疼爱,想想,也着实是可怜之人。”
沈姝华静静地听着云翳的讲述,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
她看着云翳那落寞的神情,忍不住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那纤细的手指与他的手十指相扣,似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给他传递一些温暖,给他一些力量,让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会陪在他的身边。
云翳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想要将那萦绕在心头的沉重感一并驱散,随后缓缓开口道:
“好了,这事,先不提了。昌乐郡主的药,是我换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可这话里所蕴含的信息量却着实不小,换作旁人听到,恐怕早就惊得合不拢嘴了。
然而,云翳话落之后,却并未在沈姝华脸上看到丝毫惊讶之色,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一种早已洞悉一切的淡然。
其实,对于这件事,她早就猜到了大概。在之前种种蛛丝马迹浮现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有了这样的预感,所以此刻听到云翳亲口承认,倒也没有太过意外。
“我知道,你做事有你的道理,从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沈姝华看着云翳,目光真挚而又笃定,她这话可不单单只是随口一说,而是有着更深的含义,指的正是之前云翳强行将沈彻拖下水那一出。
想当初,梁月仪心疼沈彻,所以给沈彻准备用的药本就算不上多烈,按照那样的药效,顶多也就是让沈彻身体不适,却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色令智昏。
若不是云翳暗中将药换掉,加大了那药的药力,根本就不会被梁月仪钻了空子,借着这个机会,让沈彻稀里糊涂地就中了招,说不定沈彻大概率还是能安然无恙。
云翳微微抬眸,看向沈姝华,神色变得严肃了几分,接着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沈彻与西凉有勾结。”
那简短的一句话,却如同沉甸甸的巨石,压在了两人之间的空气中。
“消息属实?”
沈姝华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瞪大了双眸,紧紧地盯着云翳,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一丝一毫这消息可能有误的迹象。
虽说沈彻平日里确实是有些莽撞,做事也常常不明事理了些,可在她心里,不管怎样,沈彻总归还是大周的臣子,是她曾经的亲人,她着实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通敌叛国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这简直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底线了。
沈姝华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有震惊,有失望,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难过,她怎么也不愿相信,那个曾经和自己一起在府中嬉笑玩闹的兄长,如今竟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
沈姝华微微皱着眉头,脸上满是凝重之色,她一边在心里细细盘算着,一边缓缓开口说道:
“如今这局势,梁家在京中盘根错节,势力错综复杂,和沈家又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若是现在就贸然去清查梁家的那些腌臜事儿,那沈家岂不置之事外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踱步,那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着,仿佛也在映衬着她此刻那有些烦乱的心境。
“所以啊,依我看,揭发梁家的事,只能是在沈彻与梁月仪大婚之后了。只有等到那个时候,沈彻和梁家的关系通过这场婚事彻底坐实,旁人再想把沈家从这事儿里摘出去,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那时咱们也正好可以借着这层关系,顺藤摸瓜,把梁家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点点全都给揪出来,让他们无所遁形。”
沈姝华顿了顿,抬眸望向窗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之后的种种场景,接着说道:
“到了那个时候,京中的奸佞经过咱们这段时间的谋划和行动,想必也已经被肃清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小鱼小虾,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而梁家,失去了那些平日里相互勾结、狼狈为奸的同党,就如同那没了爪牙的老虎,孤立无援,再也无人可靠了。咱们再去揭发他们,那必定是万事顺遂,不会再有什么阻碍了。”
说到这儿,沈姝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担忧,她缓缓转身,看向一旁的云翳,目光停留在他略显憔悴的面容上,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只是……那时的你……”
她的话语里满是心疼,却又有些难以说出口,
“恐怕也是强弩之末了呀。你为了这一切,日夜操劳,身上本就有着旧疾,还这般殚精竭虑,我真怕……真怕到了那时候,你的身子会撑不住啊。”
沈姝华抬眼看向他,那眼眸之中,不再似从前单纯的怜悯,而是被一种更加复杂的情感所取代。
那情感里,有心疼,有担忧,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眷恋与不舍,仿佛是害怕会失去眼前这个人一般。
云翳看着沈姝华那满含复杂情感的眼神,心里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尽管那笑容里也透着几分疲惫。
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那动作里满是宠溺,就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轻声说道:
“别担心,我这身子骨,没那么容易垮掉的,只要能把那些乱臣贼子都收拾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的声音虽然平稳,可沈姝华却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这让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往后的日子里,仿佛是命运故意要给云翳诸多磨难一般,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
那潜藏在体内的毒素像是一条条肆意蔓延的毒蛇,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愈发虚弱。
常常是毫无预兆地,一阵剧烈的咳嗽便会袭来,咳着咳着,殷红的鲜血便会从嘴角溢出,那触目惊心的红色沾染在他的衣衫上,显得格外刺眼。
因为身体实在难以支撑,他只能一连告假数日,安心在景王府中调养。
可即便如此,他心里却始终记挂着朝堂之事,担忧着朝中局势的变化,总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一直躺着,国家还需要他出一份力。
终于,有一日,他强撑着那已经无比虚弱的身子,硬是要去上朝。
一路上,他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却还是咬着牙坚持着。
待到了朝堂之上,他刚站定没多久,那如影随形的咳嗽便又凶猛袭来,他捂着胸口,想要尽力压制住,可那翻涌的气血却根本不受控制,“噗”的一声,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他的眼前瞬间一片模糊,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径直晕倒在了朝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