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三叔......”谢清音愣了好一会儿才朝着他行礼。
季舒白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上来!”
谢清音错愕不已,站在原地没动。“婢女已经去寻马车,就不劳烦您了......”
季舒白微微挑眉。这左一句季三叔,右一句季三叔的,仿佛他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怎么听都不顺耳。
“这里是皇家别院,哪儿来的马车租给你。你是打算靠着一双腿走回去?”季舒白道。“容我提醒你一句,荒郊野外的,多的是豺狼虎豹,你当真要拒绝?”
谢清音下意识地咬唇。
她也不想。
可想着要跟季舒白坐同一辆马车,她就浑身不自在。
她和季琅青梅竹马,不止一次去侯府做客。去的次数多了,自然也会碰到季舒白。季舒白从小身体就不好,整天冷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生人勿进的气息,谁见了他都害怕。
谢清音也不例外。
而且,她还目睹他杀了他的庶母。
那时候的他,不过十岁的年纪。
那女人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要向她求救,她当时都吓懵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季舒白已经拿着匕首走到了她跟前。
他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对她露出了一个无比和蔼的笑容。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却吓得接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我没想杀她的,是她先动的手!”
“不要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好不好?否则,我连你一起杀掉哦!”
他说着,扯下她腰间的荷包。“这个归我了!”
“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说你是帮凶!”
当晚,谢清音就吓得起了高热。可不管家里人怎么哄,她都没有开口。她怕季舒白真的会来找她索命!
有了这么不美好的童年记忆,谢清音看到季舒白都是有多远躲多远。就好比这会儿,明知道只要上了马车就能安全回到将军府,却还是犹豫不决。
“不,不用麻烦了......”谢清音一紧张,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
季舒白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是你自己上来,还是我拎你上来,选一个。”
谢清音彻底没了退路。
最终,在丫鬟白芷的搀扶下,谢清音爬上了季舒白的马车。
季家的马车十分宽敞,里面甚至还摆放了一张书案,上面搁着精巧的瑞兽香炉,淡淡的香味弥漫,让紧绷的情绪得以舒缓。
谢清音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马车里的装饰,暗暗咋舌。镇北侯府不愧是百年世家,吃穿用度皆是上乘。两边的角落里各放着一个冰盆,还有丫鬟不停地打着扇子。
难怪一进马车就顿觉凉爽。
将军府经营多年,也不敢这么大手笔。
谢清音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季舒白说道:“过来替我研墨。”
谢清音猛地抬头。
他这是拿她当丫鬟使。
“还是婢子来吧。”白芷小心翼翼地开口。
季舒白扫了一眼,白芷当即吓得不敢动弹了。
谢清音知道季舒白的性子,只要他开口,她就必须照做。深吸一口气后,谢清音扶着膝盖起身,慢慢挪到了书案旁边。
“先把额头上的伤处理一下,别弄脏我的砚台。”季舒白随手丢给她一个瓶子。
谢清音捏着瓶子,侧过身去,让白芷帮她上了药,又用帕子缠住额头,这才回来继续研墨。
谢清音好歹做了十五年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都有涉猎,研墨对她而言算不得什么难事。纤细的手指捏着墨条,力道适中地在砚台上画着圈圈,动作优雅从容,从未有过的端庄。
季舒白随身携带了书籍,不时地提笔批注几句。
两人各忙各的,没有任何交流。
就在谢清音胳膊酸得要抬不起来时,季舒白终于搁了笔。“行了,歇着吧。”
谢清音应了一声,退回了原来的位子。
此时,丫鬟已煮好了茶。
茶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药香,竟莫名的好闻。
丫鬟给季舒白奉了茶,又给了谢清音一盏。
谢清音受宠若惊,频频回头打量着季大魔头,生怕他来上一句“我让你喝了吗”的冷嘲热讽。好在此时的他正看着窗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约莫一炷香时辰后,马车终于驶进了城门。
谢清音不想叫人说闲话,开口道:“麻烦在前面路口停一下,我有些东西要买。”
季舒白知道这是她找的借口。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没为难她,吩咐青玄将马车停靠在了一家成衣铺子跟前。
这铺子叫锦绣阁,若他没记错的话,正是将军府名下的产业。
谢清音选择在这里下马车,还算有些脑子。
因为谢炎的鲁莽行径,谢清音的衣物都被弄脏了。若就这么回去,少不得又要被说成是没规矩,还会遭至闲言碎语。
谢清音扶着白芷的胳膊跳下马车,转过身来朝着马车盈盈一拜。“多谢季三叔相送,清音铭感五内。”
季舒白斜靠在软枕上,单手支着脑袋,慵懒不自知。“想谢我?那就拿出点儿诚意来!”
谢清音噎得不轻。
“早知道,就少说两句了。”她懊恼不已的小声嘀咕。只是,他都开了口,她若是不问,定会继续纠缠下去。谢清音只想快些摆脱这个大魔头,于是恳切地询问道:“三叔喜欢什么样的谢礼?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义不容辞。”
“母亲寿诞在即,你替我准备一份寿礼。”季舒白想了想,说道。
谢清音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侯夫人的寿礼,为何要她来准备?
季舒白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直言不讳道:“我平日里最烦这些礼尚往来!反正不是整寿,你看着办吧。但有一点,不能丢了爷的脸!”
“若惹得母亲不快,唯你是问!”
季舒白说完,大手一挥,放下车帘子,扬长而去。
谢清音拒绝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马车就已经消失在了街角。
谢清音急得直跺脚。
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犯到了这个大魔头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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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
“怎么就你们两个,清音呢?”长宁郡主一早就叫人在门口候着,想要第一时间知道群芳宴上的所见所闻。好不容易把他们盼回来,却发现少了个人,不免有些诧异。
“别跟我提她!”谢炎气哼哼道。
“出什么事了?”长宁郡主一头雾水。
谢青烟忍了一路的眼泪在此时倾泻而出,倒在郡主怀里泣不成声。“母亲......我的腰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