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昊魂不守舍地回到住处,院子里已经点起了灯笼。
“章兄今儿个去哪里了,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有同窗探出头来,问道。
另一个知情者冲着他眨眨眼,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私会心上人了!”
“休要胡说。”章昊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继而正色地喝止。“王兄,以后这话莫要再轻易说出口了,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啧啧,这是恼羞成怒了?难不成,是被那谢家大小姐拒之门外了?”姓王的举子出身豪绅之家,能中举人纯属侥幸。
比起这些死读书的书呆子,他更善于与人打交道。在他看来,比起高中,从芝麻小官做起,还不如找门路。常言道,树大好乘凉!
若有个强有力的靠山,不比一年一年熬资历强?
“章兄,别怪我说话粗俗。”王举人将手搭上章昊的肩膀。“你既有这样的机缘,就该好好儿把握才是。这谢大小姐虽说是将军府养女,可好歹养了这么些年,感情还是有的......”
“若能攀上将军府,何愁将来不能平步青云?”
“叫我说,你与谢大小姐早已有了肌肤之亲,登门求娶都不为过。”
“女子名节何其重要!嫁给章兄,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日后有了将军府当靠山,前途无量啊!”
王举人说这话的时候,不是没有羡慕的。
他也想被高门大户榜下捉婿啊,可惜没那个能耐。而且,长相也比不得章昊俊美,很难靠婚事鱼跃龙门。
章昊想澄清,其他人也纷纷进言,甚至还帮他出主意,如何虏获姑娘家的芳心。
“都说姑娘家喜欢俊俏郎君,想必谢家大小姐也不例外。她如今名声可不大好,正好趁此机会多表现一二,让她感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见面的次数多了,还不是手到擒来?”
“江兄说得对!实在不行,就干脆生米煮成熟饭!”有人出馊主意。
章昊被他们说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听我的,准没错!”王举人笑得爽朗。“过两日就是重阳了,章兄不妨约了谢大小姐登高望远,增进一下感情......”
王举人今年二十有八,早已娶妻生子。
这次好不容易中举,本想带着娇妻美妾一同上京,被家里长辈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让他以学业为重。家里好不容易出了个举人,自然不能叫儿女情长耽误了。
王举人给章昊吹耳边风,也是有私心的。进京赶考的举子皆是各地方的精英,才学出众者何其多,若能在春闱前干掉几个竞争对手,那么榜上有名的机会岂不会更大一些?
章昊本来歇了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寒窗苦读这么些年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光宗耀祖,出人头地。可进京之后,他才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尤其世家和寻常百姓之间,更是隔着一道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朝廷官员的选拔,世家子弟就占了一多半。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席位,却有上千人去争抢,希望何其渺茫。即便是中了进士,都不一定能入朝为官。
前朝还有状元郎坐冷板凳,抑郁而终的呢,更何况是他。
章昊不觉得他有状元之才,前途就更艰难了。
他要不要再争取一下呢?
反正,男未婚女未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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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音不知章昊心中所想。
现在,困扰着她的最大难题是不请自来的季三爷。
这季三爷简直有病!
不光吃她的喝她的,霸占庄子上唯一的温泉池子,还赖在庄子上不走了!
谢清音几次开口送客,他都当没听见一样。
脸皮如此之厚,实属百年难遇。
谢清音一边忧心着酿酒制胭脂的事,一边又要应付着这尊大佛,不出意外地累倒了。当天夜里,就起了热,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使不上劲儿。
白芷发现她脸颊通红,便知不好。
“这可如何是好!”白芷急得团团转。
庄子上不比将军府,可以随时传召府医。这荒郊野岭地,附近都没几个药堂,更别提大夫了。离得最近的药堂,都有好几里路。入夜之后,都关门了,现在去请肯定来不及了。
最要命的是,庄子上没多少现成的药。即便有,若不对症,那也是很要命的。
白芷急得不行,犹豫着要不要背着主子去附近的药堂。可她一个人又实在是无能为力,便一路小跑着往林妈妈婆孙俩的屋子而去。
青玄瞥见她匆忙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白芷差点儿没吓死。“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大晚上的,出什么事了?”青玄不解地开口。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事关谢家小姐,他不得不多上心。
“我家小姐病了。”白芷倒是没有隐瞒。这几日,季三爷主仆赖在庄子上,见的次数多了,她渐渐地不再那么害怕了,有时候还能搭上几句话。
青玄听闻谢大小姐病了,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具体什么病症?可有备什么药?”
白芷摇头,神情苦恼。“上回是外伤,开的药大都是外用的。这次更像是风邪入体,偶尔伴有咳嗽......”
青玄了解了大概,便让她回屋子里去守着。
一盏茶后,季舒白和青玄便踏着月色而来。
白芷本能地想将他们拦下,却被青玄给拉开。“就让三爷给你家主子瞧瞧吧!都说久病成医,三爷这些年吃的药不计其数,看个风寒之症不在话下。”
季舒白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进了谢清音的闺房。
此时的她正难受着,根本分不清身边的人是谁。
“热......”她低喃道。
季舒白看着她泛红的小脸,眉宇间难得带了几分正色。他先是给她把了脉,又捏着下巴瞧了瞧口鼻,心里便有了数。
“银针。”他开口吩咐。
青玄忙从袖袋里抽出一个绣着奇怪图腾的袋子,打开来后,上面依次陈列着长短不一的银针。
季舒白顾不上男女有别,将两个碍事的人赶了出去,亲自为谢清音施针。
施针嘛,少不得要褪去衣衫。
白芷见状,震惊的瞳孔都放大了。
她想上前阻止,却被青玄拽了回去。
“三爷施针的时候,最忌讳人打扰。你若不想你主子有事,最好乖乖地在外面候着。”
“可......三爷毕竟是男子......”白芷都要哭了。
“这里又没有外人?只要你不说,有谁知道?”青玄安她的心。
白芷回想了一下,的确是这么回事。
这才稍稍安心。
季舒白没有任何犹豫地扒了谢清音的衣衫,在行针至胸口的位置时,他还是忍不住被那白得耀眼的肌肤晃了神。好在他医术还过得去,没出什么乱子。
等到施针结束,季舒白揉着胳膊往外走,撞上白芷幽怨的眼神,才想起男女大妨之事。可季三爷是什么人,很快便找到了平衡。
若谢清音因此坏了名节,大不了他以后养着小丫头,不叫旁人欺负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