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方才与岳落纠葛了许久,偌大的御花园任她如何疾行也走不到尽头。
快些,再快些!
她的脚步近乎飞起。
正想着,寂寥无人的御花园里乍然出现了枝叶被人踩踏断裂的声音,从楼红绫侧方传来,她的神绪被惊扰:
“谁?”
没料到一扭头,出现了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原是卫宣跟许清。
……六目相对,三脸茫然。
楼红绫心中仰天长啸,怎么还是给她撞见了,事到如今,她也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了。
“你怎么在这里?”
许清有些慌乱,但极力地克制住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
楼红绫先装作懵然的样子低下行礼:
“奴婢身体不舒服,有些撑不住,便想来太医院自己抓药,还请陛下恕罪。”
不同的情况,当然要准备两套说辞……
许清还没想好怎么回应,一旁的卫宣有些急忙,回头张望:
“陛下,快来不及了。”
许清这才如梦初醒,没等思绪须臾,点头向卫宣表示告别,一咬牙便上前,拉起楼红绫不由分说便朝一个方向疾跑,边走边说:
“嘘,别说话!”
楼红绫没敢作声,因为她已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禁卫军靴踏的声音。
在不远处的一座石山中,许清用手在一个不起眼的石块上扭动,转眼面前的石雕底下下便开合了一道暗门,等他们二人进入后,许清启动了里头的机关,地道慢慢合缝如初。
地道内伸手不见五指,许清拉着她的手还未松开,楼红绫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便任由许清拉着她行走。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得到许清捏住她手腕的手心里脉搏猛烈地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对于二人来说都是漫长的时间。
终于到了尽头,许清不知道从墙上哪里摸到了一个机关,以极其细微的声响翻转片刻后,两个人终于又回到了宣室宫的寝殿内,玄机就在藏在许清背后的书柜里,
楼红绫连忙点燃了面前的两盏长信宫灯,黑暗不能视物的寝宫逐渐明朗。
她抬头,只见许清背对着自己,背影清冷而孤立,即刻她又再次跪下请罪:
“陛下恕罪,奴婢不会说出去的……”
许清转过身来,面沉如水,他沉默不语,只是那幽深的眼眸中闪烁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光芒,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静得让人窒息。
许清的目光紧紧锁住跪在地上的楼红绫,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清依旧未发一言,可那无形的压力却如千斤巨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楼红绫明白在许清眼里,自己一下子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了,她甚至不确定许清下一刻会不会下旨随便找个缘由把自己灭口。
见许清的态度没有明朗,她心中的不确定性逐渐变强。
不行,自己必须先做点什么,于是她扭头瞥到了许清书房的桌案头那炳象征权势的礼器镇刀,下定决心,以大义凛然的语气说道:
“陛下若不信,那奴婢便自证清白。”
说罢便冲上前一把抽过镇刀,反手顶在自己脖前。
许清一愣,随即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刀刃,鲜血瞬间从他的指缝间涌出,染红了那金色的刀柄。
“住手!朕信你!”
许清的声音带着急切与慌乱,脸上满是紧张:
“莫要做傻事,朕从未想过要你性命。”
许清此时还未成人,身形与她大差不差,咫尺之间,她便对上了他焦急不已的眼睛,生怕她下一步真的抹了脖子
楼红绫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她原本预想的是自己抽刃后许清出声阻止她便好,自己想表忠心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她是习武之人,对武器的把握心里有兜底,左右她也不会真要了自己的命。
没料想许清他居然直接用手来抵挡,楼红绫从前握刀能熟练地砍开铁块,此刻如握烫火般无力,讶异地松了手,许清忍痛赶紧把剑甩开。
“陛下!”
楼红绫反应过来,急忙撕下自己的衣袖的一角为许清包扎止血,他的额头间因为忍痛而渗出密密的汗珠。
幸好伤口不深,楼红绫松了一口气,转而抬头发现他清亮的眸瞳一直盯着自己,不免有些愧疚和心虚。
“你过来,朕与你说。”
许清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定,引过她的身坐在旁边,与她讲述自己在做的一切,
一直深宫简出的许清便是以此方式暗地里来了解朝廷的局势和势力划分,也怪不得邓太后要派人来看住他,定也是清楚许清一直通过某种办法在向外界传递一些东西。
虽说许清在朝廷之事没有话语权,但好歹也算是群臣在与邓氏斗争的一个精神支柱,倘若没有主心骨的支撑,朝廷功臣元老派再有几个出头鸟也只是一盘散沙。
“陛下为何相信红绫。”
楼红绫耐心地听着,上一世,许清也同样跟她讲了这些,她仰头稍微蹙眉,表达了自己的不解。
“因为你对朕好,朕知道,况且你没有理由要害朕。”
没有吗……?
许清温声如玉,眉宇间尽是真诚,转念又恍然一想,关切道:
“方才之事耽误你拿药了吧,身体可还有不适?”
楼红绫这才想到还有这茬,只能支吾道:
“奴婢……是因为月事而突感不适,经刚才一吓……好多了……”
许清闻言后面色骤红,别过脸去不敢再问:
“那……那便好……”
“恐遭人怀疑,红绫先告退了,明日来给陛下处理创口。”
许清点点头:
“早点休息。”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楼红绫出寝殿后小心翼翼地阖上门,心神未定,往偏殿的住所走去,还没走到,就被一个身影拦住了。
玳瑁凝眉看着她,脸上充满探究的意味,开口问道:
“琳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