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红绫正准备行动的脚步一顿,狐疑地转过身去看她,玳瑁靠近她,语气平淡道:
“你最近和陛下的关系,是不是走的太近了?”
果然,方才的事她定然是撞见了,不过楼红绫的脸色并未有异样,神情自若地回复她:
“有吗?你想多了吧。”
玳瑁一动不动地盯住她,企图从她脸上发现几分端倪,却是一无所获,她心中的怀疑仍未被打消。
不过扭头往身后的宣室宫瞅了一眼,缓缓道:
“太后交代的药,你是每天都督促陛下服用的吧?”
“这是自然。”
楼红绫一口咬定,内心早已敲响警铃,邓太后是不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这该如何是好......
“今天事太多了,我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讲罢不再给她多问的机会,自顾自地回房了。
“欸。”
玳瑁原本还要说什么,瞧着楼红绫的样子也是不愿再多讲了。
她望着楼红绫转身进了屋,眯起眼睛脚步未挪动,停留在原地思考。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平日里楼红绫对许清那份照顾,实在不似一般的逢场作戏,有时眼神中暗含的关切,竟让她也分辨不出是否真心。
如果是演的,那这个女人城府也太深了,但倘若不是.......
而门后的楼红绫,则静静等待着玳瑁的脚步声消失在外头,这才朝床边走去。
楼红绫眼里带有几分迟疑,原本还想要等夜深人静之时去宝华殿探一下岳落的底,方才,他故意引起自己的注意,绝对不是无意之举。
可惜半路杀出了个玳瑁,她刚才的试探已对自己产生怀疑,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难保她不会跟踪自己,左右今晚就这样吧。
今年的除夕也可谓是热闹非凡,想必这些大臣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而邓太后就算不敢明面上威胁许怀渊,也没有善罢甘休,知道他原配的梁国王后之前早已因病薨世,梁王情深义重,并未再立正妻。
她趁梁王还未离长安,马不停蹄地立马将邓家的一位小姐塞过去当王后,之前邓家为巩固势力已派出不少邓女和亲,适婚的女子已所剩无几。
所以这次,她便从比较偏远的旁亲中挑出一名女子嫁给了他。
一道懿旨砸进了他暂居长安的府邸,不过数日,府内就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之气,这个叫邓云笺的新妇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嫁给了许怀渊,成婚之日两个人才算第一次见面。
邓云笺盖头下的双手紧紧缠在一起,显示出她的紧张与局促,虽说她姓邓,但与邓太后的亲缘实在是远得不像话,几乎没有从中获取过什么裙带关系的支持。
她的父亲也只是一届小小的令史罢了,全家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未曾想怎的就突然被邓太后从花名册上被点到,突然要指给给梁王做王后,梁地山高路远,以后她也要随着许怀渊一起离开了,出嫁当天父亲母亲拉着她的手哭了许久,要她好好侍奉梁王,不管怎样,忍气吞声也要活下去。
除夕之宴梁王血溅新年之事,不知传出了多少个版本,在长安的大街小巷闹得沸沸扬扬,听闻这些,她怎么可能不怕,况且太后也曾派人叮嘱她,要时刻看好梁王的一举一动。
而梁王自然也预料得到这一点,想到这,她不禁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渺茫。
正想着,忽听见门框被人打开的声音,邓云笺心中一惊,身子不禁下意识往后缩了些许。
许怀渊身着喜服,脸色通红无比,已然呈现出醉意,他手上仍握着一壶酒,能看出他的醉酒不是旁人灌的,而是他自己闷头喝的。
按理说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掀盖头的环节,可许怀渊依旧不见动静,邓云笺不敢出声催促,只能默默地忍受着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坐在桌前的许怀渊才想起身后有个新娘子,这才起身,信手拿起一旁的玉如意,草草掀起了她的盖头。
顶前的红布滑落下来,邓云笺陡然一惊,却不敢出声,只能小心翼翼地抬头与他对视。
许怀渊的剑眉浓密而锋锐,眉下双眸深邃幽远,恰似寒夜中的深潭,望不见底。他的鼻梁高挺笔直,为他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冷峻之气,微泛的古铜肤色与他修身的衣服下健硕,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硬挺而魁梧。
看上去并不是她想象的杀人魔般可怖的形象,她心里想。
而邓云笺,虽不是国色天香,但也算小家碧玉,粉黛娇艳的新娘子也并未让他多看一眼,掀完盖头后他又回到桌前低头给自己倒酒了。
许怀渊确实出了一口气,也保住了嘉佑公主免遭和亲的羞辱,但这样将一个道不明的女子嫁给她,何尝不是以另一种方式在羞辱自己。
兄长啊,倘若你在天有灵,知道自己戎马半生而建的大鹤被这样践踏,不知九泉之下能否安息啊。
他的脑袋喝得昏沉,迷迷糊糊之中只余留对邓氏的恨意,慢慢地俯在桌上睡了过去。
他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邓云笺在身后有些心惊胆颤,见他就这样睡了过去,担心他着凉,还是壮着胆子走了过去,小心地轻声道:
“夫君,让妾身伺候您歇息吧......”
她的声音细若蚊,但许怀渊下一秒突然抬头,死死瞪着她,连带着吓得邓云笺往后退了一步,不知所措地瞧着他,生怕下一秒再次将他激怒。
此刻的许怀渊怒上心头,更是觉得她面目可憎。
“走开!”
他大声呵斥,拂袖一推,立马将邓云笺推至塌上,她扭了手,吃痛一声,顾不上自己的疼痛,惊恐地望着他。
许怀渊冷漠地朝她靠近,嘲讽道: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还是邓太后给你的指令要暗杀本王?”
“不......不是的。”
望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许怀渊,邓云笺吓得浑身发抖,依旧在为自己解释。
“呵。”
也许是借着酒劲,让他腾升出恼怒,许怀渊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将所有的愤恨发泄在了邓云笺身上,她失声惊叫,却也只能埋没在泪水之中,以及珠翠散落在地的纷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