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不可谓不重。
多条人脉多条路,况且就算最初没抱着攀炎附势的意思,她帮到李金兰也是实打实的。
徐知夏毫无负担,落落大方地应了一声“嗳”,算是承了他的情。
汽车直接驶到了城里招待所,李文昌就暂居在这里,他雷厉风行地写申请书、发电报,沟通李金兰能“病退”的最快时间。
这些都不是徐知夏能插手的,闲着也是闲着,她干脆拉着同样派不上用场的李金兰晃悠到了百货商场。
羊毛织品贵,柜台也比其他柜台要冷清一点,售货员见有人来了就收起瓜子,挂上了热络的笑,“你们买点什么?”
“我们自己先看看。”徐知夏礼貌地对售货员笑了一下,指着架子上一排围巾问李金兰,“哪个好看?”
李金兰情绪好了很多,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点了点第二排第三个,“这个吧,颜色亮一点,你带上一定好看。”
“这条十五块八,纯羊毛围巾。”售货员笑着把围巾取出来,可能是因为买羊毛织品的客人确实少,她的态度也不像其他柜台的售货员那样不耐烦,“颜色是手工漂染的,绝对找不到第二家有卖,需要试戴一下吗?”
徐知夏目测了一下围巾的长短,直接掏钱让售货员包起来了,又把包好的围巾放到李金兰怀里。
李金兰眼睛睁得圆圆的,明显很意外,“这我不能收…”
“拿着吧,就当践行礼物了。”徐知夏说,“况且咱们之后还要再走动的不是?”
李金兰犹豫着点点头,接过围巾后又扯了扯徐知夏的袖子,“知夏,你想不想来百货商场当售货员?我让我爸给你安排到这里工作怎么样?”
这年头售货员工资不和销售额挂钩,风不吹日不晒的福利还好,算是顶顶体面的工作了。
怕她误会,李金兰连忙又补了一句,“不是抵人情!我就是想让你过得舒服一点。”
“我知道。”徐知夏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的回答,“工作这方面我自己操心就行,你回去之后照顾好自己。”
要是李金兰早两个月跟她说她肯定不会拒绝,可现在她已经为不久后的卫生所招聘医生做了准备了。
不用起大早不用赶通勤,每天都和自己熟悉的药材们待在一起,不竞争不内卷没有人际关系压力——这才是徐知夏理想的生活啊!
李金兰使劲点头,没有追问她拒绝的原因,只是忍不住叮嘱,“我拿你当最好的姐妹,你千万不能跟我客气。”
眼看着小姑娘似乎又要泪洒当场,徐知夏好笑地直接上手给她提拉了一个微笑,“说不定我以后也会到省城去呢,别太担心。”
李金兰红着眼眶扑到她怀里,徐知夏能理解单纯小姑娘经历这种事之后的依赖情节,于是伸手回抱住她想要顺顺她的背。
然后她抬眼就看到了刚刚被李金兰挡住的陆定北。
准确地说是陆定北的背影。
男人穿了一身黑,帽檐压得极低,行色匆匆地拐了一个角,很快消失不见。
徐知夏一怔。
陆定北今早出门穿的不是这身衣服,而且按道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在家具厂上班。
她突然想到有关家具厂的一切她都只是从陆定北那里听说的。
但陆定北跟她说的全部是实话吗?家具厂真的有从非城镇户口里特招吗?
徐知夏不愿意去恶意揣测他什么,可自从他在新婚夜里发表著名的“会给你自由论”,两人没了新婚夫妻的特定身份加成,彼此之间相处就坦诚很多。
换句话说,就算他现在跟徐知夏说他遇到真爱了想火速离了再结,徐知夏都会利落应下并送上礼金。
可他现在遮遮掩掩的态度,还有百货商场这种临近九方赌场的地方,都好像指向了徐知夏最不愿意接受的可能——陆定北可能也染上赌博了。
这也就能说通为什么前几天陆定北“意外”看到深陷赌场的赵博生状态不佳了。
李文昌是以视察工作的由头来的,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得再去一趟红旗公社,李金兰也需要回知青点收拾行李,徐知夏神游天外的跟着两人一同回去。
赵支书早早就在村口候着,呲着牙心里乐开了花。
就算他之前没看顾好李金兰又怎么样?李金兰还要在他手底下待好几年,李文昌这个当局长的为了女儿不被穿小鞋也得客气对他!
石富松也没走,他甚至先赵支书一步地迎了上去,一拍大腿痛心疾首,“李局您回来了!您放心,大湾村那些人我都已经痛批警告过了,绝对不会影响到金兰!”
“不必了,”李文昌声音没什么温度,“金兰病了,我已经申请按流程走病退了,让她哥来替她。”
落后一步迎上来的赵支书笑容僵在脸上。
就算都是李文昌的孩子,大小伙子哪儿有姑娘好拿捏?
石富松点头哈腰的带李文昌去视察凤霞村工作情况,赵支书没跟上去,反而开始做李金兰的思想工作。
“金兰,生病了咋也不跟我说,”赵支书假惺惺地关怀,“就留在村里吧,大家都对你有感情了!你好好养病,工分我给你照记!”
李金兰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索性往徐知夏身后藏了藏当没听见,赵支书更觉得胜券在握,“夏丫头你觉得呢,大伙热热闹闹地在一块不比分散开来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徐知夏还没缓过神来,顺着自己神游天外的思路脱口而出,“什么聚众赌博?”
李金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赵支书脸都黑了,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徐知夏一眼,心里就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劝劝李金兰留下来。
明眼人都看得到李金兰多信任她,肯定也愿意听听她的话,这难道不应该当成人脉牢牢抓在手里?
省商业局局长的女儿,这背后是多大的好处!
徐知夏轻咳一声,意识到是自己空耳闹了笑话,但她也不觉得赵支书能说出什么值得认真听的话,干脆按自己的逻辑补充,“赵叔您可别说了,聚众赌博可要不得!”
“什么聚众赌博,你这是什么耳朵!”赵支书一脸晦气回道,“这年头谁敢聚众赌博谁是我祖宗!”
他话音刚落,又有人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跑来,嘴里张皇喊着,“赵叔不好了,不好了!博生他聚众赌博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