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年12月11日周六晚上九点
周舟给李妍姝她们三人分别端了三份盒饭进去。
先去的牟美龄房间。
推开门。
周舟便见她额头枕在臂弯里趴，乌黑的头发垂在桌面上把她整个脸都藏在了下面。
她把饭盒放在桌子上，还没开口讲话。
牟美龄的细小的声音从臂弯里传出来。
“周警官，如果不当警察会做什么？”
周舟愣了一下，把筷子放在饭盒上：“没想过，从想当警察开始就一直朝着方向发展的。”
“真好。”
说完，她抬起头，一双忧郁的眼睛看了周舟一眼然后伸手把饭盒拉到了自己面前。
周舟不知道那是那类患者经常持有的眼睛，还是牟美龄专属的忧郁。
“你刚刚怎么知道是我进来？”
她把两边的头发夹在了耳后，埋头扒了一口饭：“脚步声。”
“啊？”
“你的脚步声很轻盈。”
没想到见过几次连这都记住了。
周舟没急着离开，坐在了她对面：“阳海龙尸体里我们检测出了GHB，刘文波身体里也有微量。两者成分是一样的，是你给方芳报仇的时候买的是吗？”
一说到跟案件有关的，牟美龄又陷入了沉默。周舟知道她会是这样，在前几次都交谈中，只要周舟推测的是对的，她就会故意挑衅或者陷入沉默。
周舟从旁边的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递给她：“我知道你会这样。其实昨天（12月10日）你从分局离开后去了城西的旧小区是吧？我想你为什么会去那里。所以，昨天我去之前辖区派出所了解了当时的方芳的情况。”
说到这里牟美龄才停下了手里的筷子，看着周舟。
“我去找了方芳的爸妈，还有她那个弟弟。她弟弟说你当时跟疯了一样要抢方芳的骨灰。”
“那是因为方芳之前说过她希望自己死后是土葬，她说希望自己是怎么来的怎么走。只是她爸妈觉得把尸体运回他们老家不方便才送去火葬场的。你知道吗？那个盒子烧出来的骨灰不一定都是方芳的，为什么他们连她最后一个心愿都没有满足……”
周舟从兜里掏出的一张纸条放在了桌面上，摆在自己面前。
“其实方芳死之前有给你留过一封信，这是她弟弟在她手机壳后面找到的。”
牟美龄一听连忙起身要来拿那张纸条，周舟把手掌压上去。
“我知道有点残忍，但是我需要知道真相。所以我们做个交换吧，把你计划从头到尾全部说一遍。”
牟美龄一听脸色都变了，沉默了须臾过后，她说：“我之前也见过方芳的家人，为什么他们什么都没有给我这样封信。”
“当然，你可以认为这是假的，但是信不信在你，真的和假的都是50%的概念。”
牟美龄面上难得浮现一丝急躁，周舟佯装站起身要离开。
“随便告诉你，刘文波案子里。余小小我们是可以完全定罪的，她亲口承认了给司机汇钱是她。但是周天昌和阳海龙的案子里，我们都发现了李妍姝。那条盖在阳海龙身上的毯子是李妍姝家里拿去的吧？城南火车站偷手机也是她吧？”
周舟说完故意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牟美龄的表情。
那张脸上果然露过一丝诧异。
“那个毛毯上我们找到很多猫毛，检测结果跟李妍姝家里的猫完全吻合呢。周天昌案子里李妍姝也是全程在现场。所以我刚刚这么说了，李妍姝就认了，说她自己杀了周天昌跟阳海龙。完全没提你呢，你们关系真好啊跟方芳一样。”
牟美龄一下呆住了，周舟见状把那张纸条放进了兜里，转身，跨着牟美龄说的轻盈的步伐，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到了门口。
“周警官！”
周舟笑了一下，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
周舟刚准备推开余小小的房间，那个带着轩轩的女同事就牵着轩轩过来了。
那孩子满脸的泪，一个劲儿地嚷着要找妈妈。
“这是……”
女同事讲：“家属还没来，怎么哄都不行。带孩子可真辛苦，我问了郭队意思，他说让见见也没事儿。”
周舟点了点头，她原来也是这个意思。
“那我来吧，你去忙。”
女同事哭丧着脸做了双手合十：“谢谢啊，辛苦辛苦。”
周舟低头看了一眼正望着她的轩轩：“怎么啦，你认得我啊？”
“我认得啊，你是警察。”
“那警察阿姨给你一个任务，你是个大朋友了，以后不能见不着妈妈就哭鼻子哦。”
轩轩用衣袖揩了一下自己的脸。
两人推开门时，余小小正不安的搓着手掌在房间来回走动。
开门的刹那，看见轩轩的瞬间，她眼睛里突然就浸满了泪。
轩轩丫着手跑过去抱住了她。
周舟分了一盒盒饭给她。
“其实刘文波的案子……”
“周警官不要说，小孩子在这里……求你。”说着她接过盒饭，又把轩轩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周舟看着两三岁的轩轩，她无法想象孩子大了以后，会怎么评判这个事情。
“没事，你不想说，我也不会说。反正孙平我们已经联系了，他应该一会儿就能到这里。上次他来分局也是，只字未提你资助他们一家的事情呢，你要试试看20w的价值到底有多大吗？我刚就说过，有汇钱记录了我们可以直接定罪。你现在到底是要假装重情重义的维持你们三个马上就要破败的计谋，还是想量刑减轻看见自己的儿子？知道死刑吗……”
“周警官！”
余小小舔着下嘴唇，唇齿之间呼出浓重的气体，她抬头绝望的看着周舟。
……
那是最后一个房间，手摸着把手还没进去。就看到走廊那边的李旻华抽着烟正直愣愣的看着她。
没想到都九点了，她还没回去。
周舟见着那张脸已经是疲惫不堪了，香烟笼罩的迷雾里，更是铺满了各种情绪。
什么都有，什么又都没有。
她走了过去。
李旻华将烟在垃圾桶上按熄了：“周警官怎么这么久？不是说配合调查吗？怎么还没出来？是不是出什么事儿？”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李旻华的脸瞬间像分裂的玻璃，没有一块儿是完整的。
“你不是，刘文波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吗？”
周舟没有说话。
李旻华突然抡起左右手开始狂扇自己的耳光，齐肩的短发在半空中扬起，不至一会儿，她又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地说：“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
周舟轻轻地安抚着她，她不知道她是后悔当时指认自己是凶手没有坚持，还是对李妍姝抱有内疚。
但是。
所有的事情都不能重来了。
就像弟弟掉进鱼塘那天。
其实，那天旻华也在现场，她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她看着冷漠看着弟弟掉下去的妍姝。
———— 20XX年12月11日周六傍晚八点半
周舟和小江合上门从房间出来后，郭海跟刘舒他们也从房间出来了。
郭海看着周舟问了一句：“咋样，小周？”
周舟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刘舒也跟着点了点头：“一样什么都没说，应该是她们三个提前商量好的。”
说完后，刘舒回头看了郭海一眼。
郭海撇了撇嘴巴，耸了一下肩膀：“一样。”
郭海了他们一眼：“现在的证据掌握那些了？”
站在刘舒旁边的朱尧说：“我刚刚在手机上查了一下李妍姝的个人经历，又在她以前的学校又找到过她上学的事儿，她挺有名的，看这个是当时社团传的照片和一些动图。”
周舟低头看了一眼：“她在模仿男生吗？”
“是不是还挺像的。我看下面的回帖说社团男生不够，大多数需要反串的角色都是李妍姝扮的，因为她个儿够高。”
周舟一下明白了，她看着郭海：“郭队，现在怎么办？”
郭海看了她一眼：“三张嘴捂严实了的，估计都套不出话来。我们重新按照现在的方向，重新追踪一次，所有环节闭合了，直接送检。”
正说完，小王神情慌张地从走廊那边跑过来。
“郭队，孙平在过来分局的路上，出车祸了。”
“情况怎么样？”
周舟看着一行人往外面走去，她慢慢顿下脚步。
“师父？”
“怎么？小周。”
“让我再试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