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思从使者的队伍中走了出来。
他有些意外会在这个地方见到李修文，走到近前，恭敬行了一礼。
“拜见皇兄，皇兄何故这么大的戾气？”
他的骑士被李修文就这么当街斩杀，这不仅仅只是杀一个卫士那么简单，更是将他的脸踩在地上，疯狂的拿脚跺。
他代帝巡视灾情，凯旋而归，此刻本应是最志得意满之时。
“你管这叫戾气？”李修文笑了，猛地振臂，指向了远处躺在街上浑身鲜血淋漓的望江楼侍女和寻常民众。
“老三，你不妨仔细看看，到底是你的戾气重，还是孤的戾气重？”李修文沉声喝道，“你的净街鼓才刚刚响起，前驱的骑士就横冲直撞而来，面对我大魏子民，他们拿出了冲向敌人的气势，挥鞭便打。”
“幸得他们抽出来的是马鞭不是战刀，若是战刀，你的骑士恐怕已用战刀将此地净街了吧？真是一支气势彪悍的骑兵。老三，你一直都是如此拿寻常民众训练骑士冲阵的吗？”
李不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眼帘微垂，“只是臣弟麾下骑士冲动了一些，皇兄何必要上升到如此地步呢？”
他没想到自己这位直肠子的大哥，今日竟然表现出了如此的机敏。
一句话便占据了大义，将道理拉在了自己的怀中。
“只是？老三，合着在你口中这件事很简单喽？”李修文嗤笑了一声。
“看样子，以往这种事你没少做啊？身为晋王，却用对待敌人的方式对待我大魏的子民，你该不会不是父皇亲生的吧？拥有哪个敌国的血统？想要用如此毁坏我大魏的社稷，老三你可真是好阴沉的城府。”
“今日你巡视灾情凯旋而来，孤不扰你的兴致。但是，此事孤定会上奏陛下，请陛下圣裁出个结果。身为我大魏亲王，却视我大魏子民如仇寇！”
说到此处，李修文猛然拔高了声音，“而且，这还是京畿，天子脚下！在天子脚下你就敢如此肆意妄为，在外面天知道你是何等的嚣张？孤现在很笃定，你绝对喜欢干杀良冒功之事！”
李不思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他本来没想着跟李修文在明面上闹僵，可是李修文揪住这个把柄，却没完没了了，甚至连他不是皇帝亲生这句话都说了出来。
“皇兄，身为太子还请讲真凭实据！”李不思直起了微垂着的脑袋，眼神淡漠的迎向了李修文的目光。
“骑士战马受惊，冲撞了百姓。此事臣弟认，朝廷如何罚我，臣弟愿罪升一级，接受惩处。可是，说什么视子民如仇寇，杀良冒功，臣弟非陛下亲生，若太子殿下想给臣弟栽赃这样一堆的罪名，还请拿出证据来！”
李修文轻笑了一声，不愧是深得旧关陇世家青睐的老三。
这一出手就是熟悉的党争味道。
战马受惊，罪升一级，当真好博大的胸怀。
“老三，你当着街面上这些人都是瞎子吗？”李修文冷笑了一声，忽然转身，扬声高问道，“诸位，方才到底是战马受惊，还是骑士冲阵？”
人群中的声音有些杂乱。
有人高声的回应着是骑士冲阵。
但也有不少人回应大概是战马受惊了。
李不思似乎早已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非常淡定的说道：“皇兄，众说不一，但臣弟听着，似乎是战马受惊的声音更多一些。”
“混账东西，无视尊长。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事情你还跟孤在这里耍赖扯皮，在你晋王的眼里，孤就是个入不得眼的东西吗？”李修文忽然怒吼一声，扬手一巴掌重重抽在了李不思的脸上。
啪！
那声音清脆悦耳，恍若金石崩裂。
李不思呆住了。
他强行定了定神，等脑子里的嗡鸣声过去之后，才伸手抹了抹嘴角被抽出来的鲜血。
他猛然发现，一个不经意，他好像落进李修文的陷阱了。
他选择了保住那些骑士，却忽略了眼前之人是当朝太子。
哪怕这位太子手中如今毫无权柄，但仅仅只是名头就有监国之权。
一件太子亲眼看到的事情，他却选择了颠倒黑白，选择强行保住这些骑士，这就是明晃晃的挑衅和蔑视了。
他这一巴掌挨得不冤。
但，李不思还是决定一条道走到黑。
那就和太子硬碰硬一下吧，看看这个纸糊的老虎还剩下几两威风。
“臣弟所言，皆为事实。”李不思迎上李修文的目光，一字一顿说道。
“人群众说纷说，但更多的也是承认臣弟所说的——事实。”
围观之人中为何有更多的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承认是战马受惊，李修文其实也知道原因。
太子和晋王当街争锋，没人想成为大山崩碎时被砸死的蚂蚁。
相较于他们两个，这些人的身份都太低微了。
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得罪一位拥有实权的亲王和得罪一位毫无权势，太子之位岌岌可危的太子，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行，孤就权当你所说的是事实，谁叫你晋王大权在握，有本事改天换日，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呢！”李修文忽然轻笑了一声。
李不思眉头微蹙，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太子今日的表现跟他以往的模样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出口的每一句话里皆是陷阱。
他印象中的太子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那我们就抛开事实不谈，你的骑士打伤了孤的人，这事怎么算？”李修文沉声喝问道，“还请晋王就此事给孤一个合理的交代！”
李不思嘴角轻抽。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不知哪些是太子殿下的人？臣弟愿意赔偿抚恤！”李不思诚恳说道。
“只是赔偿抚恤？”李修文眼眸骤冷。
李不思看了一眼被东宫卫士羁押的麾下骑士，他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就是为了这些骑士才选择了跟太子争锋相对。
此时若抛弃他们，名利皆损！
“战马受惊，这并非是人祸！”李不思说道。
李修文颔首，“好，那孤就按孤看到的来处置！”
“佘守疆！”
“卑职在！”佘守疆高声应道。
李修文神色淡漠的看着李不思，冷酷下令，“全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