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声望去。
只见侍御史茅勇肩膀上扎着一根羽箭，手中提着一把染血的长剑，昂首阔步而来。
虽身形消瘦，可此刻的他在众人眼中，简直就是一个刚刚跟阎王大战了三百回合，得胜而来的悍将，目中精光熠熠，悍勇无双。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数位将领，也皆是衣衫染血，形色狼狈。
“茅勇拜见殿下！”
“右武卫大将军章林、右卫大将军曹立轩拜见殿下！”
……
茅勇及那数名将领，齐声拜见了李修文，而后侍立在了一侧。
李修文目光扫过这几人，沉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下官为劝谏陛下安心朝政，少打麻将，少与贤妃厮混，今日在丹凤门跪了一日。晚饭后，肚子饿的实在是连喊话的力气都没有，便回来吃了个饭。结果，当下官再度赶到丹凤门的时候，却恰好撞见了金吾卫在暮色掩映下杀自己人。”茅勇高声说道。
李修文嘴角轻抽。
这种事情，也就茅勇这个头铁的敢干了。
不过，他也有那么点儿尴尬。
毕竟麻将这玩意是他捣鼓出来的，谁能想到皇帝居然那么钟爱。
现在真是逮住机会就打麻将，通宵熬夜更是家常便饭。
茅勇继续说道：“那时，下官便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了，正欲声张，忽然城楼上箭如雨下，有人呼喝着迅速杀了我。下官眼看事情不对，转身就跑，虽然身上挨了一箭，但没被弄死。”
“下官与章将军关系还算不错，为弄清楚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同时也想提醒章将军迅速回到宫中，以防万一。下官在离了宫城之后，就迅速去了章将军的府邸。”
“不料等下官赶到章将军府邸的时候，却恰见章将军正跟几个蒙面人打在一起，府中的人死了一地，场面一片凄惨。”
李修文的眉头悄然拧成了一个沟壑纵横的疙瘩。
对方准备的远比他想象要充分的多。
不过，如果此刻发动宫变的人真是李禛。
这些事，倒也不算意外。
李修文能想到在此时调用城中的禁军，李禛筹谋这么久，怎么可能会忽略了城中的兵马？或许他把每一支兵马，每一个人都算到了。
章林接替了茅勇，接着说道：“末将今日休沐，本在家中陪伴妻女。暮色将沉，正值晚饭的时候，一群黑衣人忽然闯了进来。”
“那些人冲进来什么话都没说，见人就砍，幸得茅御史与住在下官隔壁的曹将军听到动静，率人来援。”
“只可惜，曹将军为了救我，没能护住自己的妻妾儿女，等到我们斩杀了那些黑衣人赶到隔壁的时候，已……”
章林用力咬着牙关，左手重重抹了一把嘴角茂盛的胡须，后面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但众人都知道他没说出来的话到底是什么。
曹立轩被灭门了。
“曹将军，节哀。”李修文如鲠在喉，半晌幽幽说道。
曹立轩眼眶红通通的，用力的抿了抿嘴角，只是冲李修文抱了抱拳。
灭门之恨，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无法减轻他心中的仇恨和悲伤。
“孤会为将军报仇的。”李修文想了想，只说了这么一句。
曹立轩现在想要的，绝不是什么无意义的安危。
他要的只有四个字——报仇雪恨。
“殿下，就下官所看到的，贼人目前已掌控了左右金吾卫、左右监门卫、左右千牛卫，以及左右威卫和左右卫大半兵马，南衙禁军近乎已尽归贼人所掌控。”茅勇高声说道。
“还请殿下速做决断，平定混乱，斩杀贼子。”
李修文看向了章林和曹立轩，“贼人忽然潜入二位将军的宅邸，大肆屠杀的目的，该是为了让左右卫和左右威卫群龙无首吧？”
“殿下猜的不错，对方应该就是这样的目的。”章林说道。
“我与曹将军方才赶到营地的时候，营内正在混战，有人以右千牛卫大将军的名义欲号令我二人麾下兵马。驻守营中的几位将军不认，便打了起来，混战中被他们裹挟走了一部分兵马。”
李修文问道：“这意思是你们已经打了一场，且……打输了？”
章林和曹立轩的面上顿时有些不太好看。
“殿下，虽然确实是我们输了，但对方的手段实在是太脏了，打了我们一个猝不及防。”章林闷头说道。
“他们早早的已买通了我二人麾下的一部分将士，在打起来的时候，那些人一边砍杀自己人，一边在周围大呼小叫。说什么我与曹将军欲反，千牛卫是来平叛的，只是不忍多杀人，这才假借调兵之名。”
“还说什么，外围都是禁军，跟着我们死路一条之类的，这些人，把大部分将士都给鼓动了，末将与曹将军只带来了不到千人。”
李修文：……
这可真是李禛的作风。
谣言这个东西，算是真被他给玩出花来了。
“无妨，不管对方玩的多脏，此刻的兵威又有多么庞大，他据守宫城，始终只是一只困兽。”李修文说道。
“请二位将军稍事休整，而后将手中可用的斥候遍洒京畿内外。我们现在坐在这里，等于是半个瞎子，需尽快知道京畿内外的情况。”
曹立轩立即抱拳说道：“殿下，末将不需要休息！”
“末将也不需要，请殿下下令吧。”章林随后说道。
李修文知道这二人报仇心切，便说道：“二位将军理应知晓我大魏军律，一般如你们二位这般情况下是不会允许再度领兵的。”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你们需要平复心境。还是休整一下吧，时局不明，不急在这一时。”
这话说了，或许等于白说。
但李修文还是要提醒一句。
眼下他无人可用，这两位大将军能补足一下他的短板，只能让他们上。
“末将愿立军令状。”曹立轩沉声说道。
“末将附议！”
李修文无奈，只好应允。
实在是兵微将寡，无人可用。
在章林和曹立轩离开之后，李修文对卫同贤说道：“老六，我知你不是寻常人，陛下将你派到东宫也别有用意，眼下不是你藏拙的时候了。”
“接下来，你坐镇此地，孤亲率兵马，去试一试宫城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