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同贤被李修文一句话说的神色呆滞了好一会儿,就跟石化了似的。
“殿,殿下,您刚刚说什么来着?”半晌后,他难以置信的问道。
李修文目光斜乜,“少在这里跟我装,你提的建议我都答应了,我的要求你就要装聋作哑了?朝中百官的态度如今你也看到了,他们也在张望,也在权衡,根本不敢轻动。”
“孤目前所能调动的人手和兵力仅有这些,也就只有这些了。这是一场硬仗,孤可不配坐在这里安安心心等麾下将士禀报好消息。”
卫同贤耷拉着脸皮嘟囔道:“可是,那也不能让殿下您亲自冲锋在前啊,这要是出个万一……”
“卫老六,你以为孤练兵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好玩吗?是觉得好看吗?赶紧给我把你这些陈年滥调咽下去。”李修文骤然拔高了声音,语气如金石崩裂,铿锵有力。
“孤现在就问你一句话,我的命令,你是听还是不听?”
卫同贤怔怔的看着李修文,缓缓弯腰,左手压右手,深深一揖。
“老奴遵令!”
“佘守疆!”李修文一把按住卫同贤拱在一起的双手,扬声大喝。
“末将在!”
“点三百将士,随我出发。”李修文沉声下令。
“喏!”
“殿下。”刘弘忽然跳了出来。
“下官愿去游说诸军,查看他们的情况,还请殿下准允。”
这是刘弘在之前就提出来的一个建议,只是被茅勇给打断了。
“孤……允了。”李修文目光平静的看了刘弘片刻,准允了他的请求。
在这个时候的毛遂自荐,在李修文眼中才是真正的毛遂自荐。
他们的血都是热的,心里也真正的装着国家和民族。
李修文这头正准备出发,又被人给拦住了去路。
拦路虎茅勇再度现身李修文的面前。
一如他之前跟鬼一样杵在东宫正门外,拦住李修文的去路。
“殿下欲去何处?”茅勇问道。
“去宫城外溜达溜达。”李修文说道。
茅勇昂然而立,一字一顿说道:“还请殿下准允让下官随军,下官虽武艺浅薄,但手中尚有几分力气,依旧能砍几个乱臣贼子!”
“你还是歇歇吧,养伤为重。”李修文说道。
这个家伙,有时候真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都这个样子了,还急吼吼的上什么战场。
对于这个李修文目前最熟悉的公卿大夫,兼铁脸皮的笔杆子,他不想这么有趣的一个人,就这样死在这一场阴谋里。
“殿下是说这个吗?”茅勇抓住了肩膀上的箭矢,忽然猛地用力。
刺啦一下,血肉翻卷,一股血箭就飚了出来。
这一幕看的周围官员个个龇牙咧嘴,可茅勇只是眉头皱了一下,然后便像个没事人一样,将箭矢扔在一旁,从官袍上割下一块绑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殿下,下官无碍了,也不需要养伤。”茅勇拱手说道。
李修文:……
大魏的文官有时候比武将凶悍,这话真不是传言。
“来人,给茅御史重新上药包扎一下。”李修文无语喊道。
“喏!”
茅勇却坚持说道:“殿下,下官已无碍。”
“闭嘴!”李修文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
茅勇不说话了,老老实实的让东宫左卫的随军医工重新包扎了伤口。
待处理好茅勇的伤口,李修文正要出发,那些跟随刘弘而来的御史言官,忽然齐刷刷的站了出来。
“殿下,请给我等一把刀、一把剑,我等亦可上阵杀敌。”
李修文:……
这应该不算是从众效应吧?
“此地还需诸位,诸位的职责不是冲锋陷阵,而是筹备粮秣,准备军资,做好应对攻城战及持久战的准备,有劳诸位。”李修文说道。
众人这才没有继续坚持下去,集思广益开始迅速自己给自己领任务。
李修文率人下了城墙,心中忽然多了些好笑的感慨。
谁能想到,当混乱爆发的时候,竟然是一群之前往死里喷他的御史言官追随在他的身后冲锋陷阵。
这世事和人心,谁能说的个准。
此刻的洛城,眺远看去依旧和往日里一般和平安宁。
宫城灯火繁华,广河上依旧传来阵阵丝竹之声和嘤嘤啼啼的欢声笑语。
有爆竹的声音在灯光点点的街巷里回响着,伴着幼童的欢呼。
打更人的梆子声依旧敲得响亮。
梆梆梆……梆梆梆……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依旧如往常无二。
可在这黑漆漆的夜色下,一切早已不一样了。
局面混乱到甚至明天起来,那些欢声笑语的人们会迎接新的年号,跪拜新的皇帝。
当然,这一切或许与他们是无关的。
皇帝便如同他们头顶的天,今天的天和明天的天是不是一个样,他们顶多只是在看的时候,语气平静的喟叹两句,浅评几句这天到底有什么不同。
在这一点上,李修文倒是挺欣赏李禛的。
搞这么大的宫变,居然没有扰民,所有烧杀劫掠,滥杀无辜。
这家伙是个严谨的,一心想要做大事的。
下了城楼,李修文接过佘守疆递来的沉重兜鍪戴在头上,紧了紧身上的甲胄,翻身上了战马。
清脆的马蹄声在片刻后踏碎了死寂的街道,一路直奔宫城。
李修文前世在和平年月就是个悍将,对打战这件事真的很熟稔。
只是,他的观念和大魏这些将领的观念有不小的冲突。
他们带来的消息,李修文肯定有用,但或许不是最好用的。
他还是需要亲自去看看。
李禛攻占了宫城,但现在的宫城必然不会是一个严丝合缝的蛋。
就他现在这点兵马,强攻一座至少数千人御守的宫城,必然是不行的。
必须另辟蹊径。
在靠近光明街的时候,一支军队忽然拦住了李修文的去路。
他又遇见拦路虎了。
“太子殿下欲何往啊?”
一众步卒拱卫的战马上,坐着一员手提双刀的将领,他歪着头笑的像只老鼠,眼神里充满不屑的盯着李修文。
这家伙是谁,李修文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个家伙的身份。
叛军!
“你要拦我?”李修文问道。
“不不不,殿下误会了,我等非是在拦你,而是……想杀您!”
那将领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唇上的两撇胡须随着他的嘴角一起高高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