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下意识挪动身子,躲在李暄身后,“大理寺陈年积案诸多,下官不敢再让颜大人操心。”
“我偏要操心呢。”颜臻说着,从李暄手中抢过楚卿的一条手腕。
楚卿愕然。
这可是朝堂,眼前这位是九五之尊的帝王。
可颜臻不管不顾,从他手里抢人。
当真逆臣贼子!
“颜大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楚卿推脱不掉,冷声呵斥颜臻。
“楚卿!”李暄头疼地喝止。
楚卿被吼了声,再不甘也只能忍下。
颜臻闹够,才放了她的手腕,怕真的捏断李暄会拿他开刀。
“下官有口无心,颜大人见谅。”楚卿急忙退下。
她同人学过些医术,知道自己的反应不可能是普通病症。
若真有喜,被颜臻诊断出来,必无路可退。
从上朝到现在,李暄只字不提折子上参奏之事,怕是将颜臻赶出大理寺的计划有变。
真让人头疼。
也不知何时才能把颜臻从大理寺赶出去,再从他名下的党羽手中抢回禁宫防守之权。
她默默退回,那只带着刀疤的大掌却不肯放过。
“把脉而已,怎么吓成这样,我还没动刀呢。”颜臻眸底寒意集聚,目光追着楚卿到了百官中。
楚卿充耳不闻,知道颜臻毒舌,她能避则避,不会再浪费唾沫星子。
她身侧的百官惧怕颜臻,看到他走到跟前,一只幕后黑手将楚卿推了出去。
一个个的,像要将楚卿献祭。
“你们……”楚卿回过头要寻人,突见一拳横在眼前。
这些个同僚,见不得她好。
她已无退路,讪笑着同颜臻示好,“大人还有何事?”
颜臻冷哼一声收了手,声音变得骇人,“朝堂上有我和诸位大人为圣上分忧,楚大人若有心无力,可随时回府休养着。命只有一条,要分得清孰轻孰重……才能长命,别像连家军一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楚卿身形颤了颤,看到颜臻哀痛的神情,这才知道颜臻死活赖在大理寺不走的原因。
他要替连家军翻案!
“大人言重,臣还年轻,应当为圣上分忧,若把朝堂之事全压在您一人身上,才是大不敬。”楚卿抿着薄唇,鬓角的细汗,缓缓滴至衣襟上,没一会儿前襟湿了一半。
颜臻伸长了脖子过来,凑到她面前,“你当他们都是死人?”
他的目光从那些百官面前划过。
楚卿没去瞧,也如芒在背。
“不,他们同颜大人一样,对江山社稷至关重要。”她咬牙切齿,才算把话圆过来。
如芒在背,全靠这厮所赐。
颜臻看不惯楚卿世故圆滑的样,捏着她的脖颈再次警告,“楚卿,你有圣上隆宠又如何,等我寻到害死连家军的凶手,谁也护不住你小命。”
昨晚,他的人才探得消息。
义父和三万将士发兵南诏国,完全是因为收到一封密旨。
他很清楚,楚卿是李暄的谋士,他们硬夺兵权不成,把连家军所有人当成弃子,用此残忍法子杀害。
那一晚,大军的南安和南诏双双夹击,中了敌军布置的陷阱,军营粮草也离奇被烧。
驻守营地的火头军,死得一个不剩。
战败后,几万将士被焚尸千野,等他带兵赶来,连义父的尸骨都未寻到。
整个望野谷上空,飘的都是骨灰。
自那刻他就发誓,此生一定要手刃仇人。
还有千香楼的行刺,肯定和楚卿脱不了关系。
“颜大人,那事与我无关……”楚卿急于分辨,不愿这黑锅扣自己头上。
“但愿你的骨头会像你的嘴一样硬,能撑得住大理寺的刑罚。”
楚卿有口难辨,连家那事圣上早已下令不得再提及,否则革职问罪,她即便吃了熊心,也不敢在朝堂上为自己申辩。
即使她说了,瞧颜臻这样也不会信。
二人之间拔刃张弩。
颜臻更是摆出一副吃人的架势。
李暄见颜臻不肯让步,满脸堆笑,目光在他和楚卿身上转了一圈,“颜相,你和楚卿皆是朕的左膀右臂,往后要互相扶持才行,不要因为小事失了大体,楚卿还年轻,需要颜相的提点。”
李暄隐约听到连家那事,只能挺身而出。
楚卿寻了空,立刻躲得远远的。
“日后楚大人有空,多去相府走走,臣会谨记圣上所托,好好提点一下楚大人。”颜臻痛快应承,面色更冷上几分。
楚卿尴尬地站着,像被一盆冷水灌顶。
一句客套话,被他听成圣旨。
她的官位,危矣。
李暄回到龙椅上,垂眸看着楚卿,他帮楚卿暂时解了燃眉之急,但心底的疑惑更甚。
今日,楚卿露出的怯意,和往日不同。
休沐这些时日,怕是发生了什么。
脉,为何把不得。
李暄烦躁扶额,楚卿若再被颜臻针对下去,女扮男装的身份恐怕满朝皆知。
百官皆知楚卿是他心腹,便是死也不能泄露身份。
千香楼的事,身旁的太监告诉过他,说是颜臻被人约去千香楼,结果人没见着,中间睡了个女人,事后这女人还想杀他。
回眸瞥见楚卿满脸心虚,李暄疑窦顿生,眸色暗下几分。
无风不起浪。
颜臻若无证据,不会像疯狗一样盯上楚卿,还几次想扒她衣领查验。
“众爱卿无事,便退朝吧,日后再上朝,身上别熏什么奇怪的味,楚大人身子敏感,闻不得脂粉味。”李暄想来想去,不管结果是什么,还是要为楚卿遮掩着。
“这不是楚大人起的头吗,我们效仿楚大人有什么错。”颜臻冷笑,脸色比捧的玉笏还要冰。
楚卿暗中咬牙,这厮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少说一句会死吗?
有颜臻上朝的日子,朝堂上除他颜臻和楚卿,旁的官员似成了哑巴。
能不说一个字,就闭着嘴巴只出气。
能装鱼做龟,绝不露出个人样。
“楚卿,退朝后到勤政殿来。”李暄想到颜臻的行为,打算找楚卿问个究竟。
感觉到上方的寒意,楚卿缩着脖子后退。
自颜臻暂代大理寺寺卿,楚卿在每回的早朝后,都要前往勤政殿议事,旁的百官绝无这种殊荣。
圣上明着护她,那些百官没少在她背后嚼舌根。
说她擦脂抹粉,有辱斯文。
谄媚惑主,难为忠臣。
这些个混话,她早听腻了。
“楚大人,请吧。”敬丰正要离开,见楚卿还在发愣,朝她大喊一声。
楚卿低着头,磨磨蹭蹭跟过去,还没迈出两步,眼前出现一双乌皮六合靴。
抬眸看到是颜臻,她假笑行礼,“颜大人,圣上还在勤政殿等着下官。”
颜臻挑眉,脚并不动弹,“圣上不在这儿,少拿他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