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池殿,岁月静好。
不需要天不亮就起床,不需要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膳食似是从东宫的小厨房送过来的。
因太子妃重视,底下送膳的人也上心,从东宫到寒池殿这么远的距离,打开膳盒的时候,饭菜还冒着热气。
厢竹良才和双梅四人坐在一处用了顿饱饭,照旧是寒梅洗刷这些碗筷。
“姐姐,这是塞在食盒夹层里的。”
趁着寒梅不在,良才才将提前藏起来的纸条拿给厢竹。
“双芸供出受周贵人指使。”
厢竹面色平静,但内心却惊涛骇浪。
这张纸条的笔迹,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不过厢竹的关注点却在纸条上所提的周贵人身上。
周贵人住在玉兰宫的绛雪轩,玉兰宫住着七皇子的生母,静嫔。
若说后宫中的妃嫔派系,可用三派系来归类。
以皇后马首是瞻的自然无需多言,其二便是以贵妃及安国公为首的妃嫔们。
像淑妃,虽说生养了五皇子,但她听命于贵妃,是因为她的父兄,在安国公手底下做事。
永徽帝在很多时候无法多封赏安国公和贵妃,便会找机会提携父兄是安国公派系的官员的妃嫔。
淑妃就是这样坐在四妃的位置上的。
这最后一派,便是像静嫔这样的,中规中矩,不行差错步,也不会特别的攀附上位的宫嫔。
静嫔的母族在朝堂中是一股清流,她自身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又因肚子争气,这才坐上了嫔位。
厢竹将纸条烧了,立在窗边望着院中墨绿色的柏树,心思百转。
怎么就同周贵人有关系了?双芸昨夜都不要命了,为何会有这样的交待?
厢竹总有一种,是双芸主动交待,审问她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她的供词的错觉。
院外传来了动静。
是如意。
“皇后娘娘口谕,传厢竹去问话。”
翊坤宫。
“周贵人?”
“难道是静嫔?”
贵妃在得知双芸交待出,是周贵人指使她做的时,第一反应就是静嫔才是背后主使,周贵人不过是她推出来的替罪羔羊。
襄王却晃着扇子反驳:“不像,静嫔娘娘性子寡淡,生下七弟后更是足不出殿,一心一意教养七弟。”
“也是七弟年纪大了到了上书房读书的年纪,静嫔才不拘着他,可这两年,除去跟七弟有关的事情,旁的事情,静嫔很少掺合。”
贵妃疑惑:“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就是周贵人指使的?”
“可她只是个贵人,静嫔对她不严苛不代表她日子宽裕舒适到可以搞来这等秽药吧。”
“这也是儿臣想不通的地方,”襄王似笑非笑:“周贵人并无所出,她也就跟静嫔走得近了些,双芸攀咬她,是想让大家的目光落在玉兰宫,拖静嫔娘娘下水么?”
七弟还未满十岁,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不是太子不是他,也轮不到七弟坐上那个位置,静嫔娘娘急什么呢?
这幕后之人的手段,未免太低级了些。
“皇后娘娘到。”
太监的唱和声打断了赵琰的思绪。
赵琰很是奇怪,但他还是先问:“母后的凤辇到哪了?”
“已经到了翊坤宫外。”
贵妃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赵琰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很怪:“母后为何忽然来翊坤宫?”
“就算是有事需要同母妃商议,直接命人请母妃去景仁宫就是了,母后怎么连通传都没有,便直接来了?”
贵妃她想的更多的是昨夜皇后下了懿旨,特意阻拦她查验厢竹身子的事情。
“本宫倒是要瞧瞧,皇后来本宫的翊坤宫到底所为何事!”
贵妃满腔怒气,扶着方嬷嬷的手朝外走。
赵琰知道劝阻不得,只能快步跟上。
贵妃和赵琰从偏厅出来的时候,皇后已经扶着常嬷嬷的手走到了院子中央。
“皇后娘娘安好,”贵妃随意地向皇后行了个礼。
赵琰也连忙上前向皇后行礼:“儿臣请母后安。”
皇后语气温和∶“襄王竟然也在,这么早就来像你母妃请安,真真是孝顺。”
赵琰陪着笑脸解释:“儿臣还是不够孝顺,儿臣应该先去景仁宫向母后请安的。”
皇后娘娘含笑让众人免礼。
她扶着常嬷嬷的手打量着翊坤宫。
皇后许多年没有来过翊坤宫了,上次来,还是贵妃被封为贵妃的时候,她在布置翊坤宫前,亲自走了一趟。
和景仁宫的大气庄重不同,翊坤宫精美奢华,与贵妃的妩媚娇艳倒是相配。
这些年贵妃荣宠不断,永徽帝的赏赐更是如流水般抬进了翊坤宫,所以整座宫殿更显华丽张扬。
方嬷嬷是最有感触的人,但她不会在这种时候露出异常的神情,让翊坤宫的人抓到把柄。
翊坤宫的正殿,皇后扶着常嬷嬷的手,坐在了贵妃往日里坐的宝座上。
和景仁宫的宝座不同,贵妃的这个宝座瞧着可是华丽得紧。
虽同样都是紫檀木做的,但这张宝座雕饰精巧,装饰着许多繁复的吉祥纹饰,还有铺在上面的白虎皮毯,似是去年秋猎后,永徽帝赏赐给贵妃的。
皇后想,这虎毯坐着还挺舒服的。
常嬷嬷伺候在旁,如意领着另外一位宫女,站在了靠后的位置。
吉祥站在常嬷嬷那侧。
贵妃笑靥如花,但语气却怎么听怎么阴阳:“皇后娘娘,今儿这是吹的哪门子的风,竟然将皇后娘娘吹到臣妾的翊坤宫来了?”
“自是有要紧事要同贵妃说,贵妃先坐吧。”
贵妃见皇后好像很喜欢这张虎毯,这可是皇上送给她的,仅此一份,这样的殊荣,是皇上对她得宠爱。
可她得洋洋自得在自个儿坐在皇后下首的时候,消失不见。
这里是翊坤宫,贵妃从来都是坐在高位上的,第一次让出了宝座,坐在下首,这个人感觉怪怪的。
尤其再一抬头看见皇后坐在她平常坐的宝座上时,那种奇怪的感觉逐渐具体话,是别扭,是憋屈,还有一丝不甘心和怨怼。
原来在翊坤宫坐皇后下首,和在景仁宫坐皇后下首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皇后没有错过贵妃那一闪而逝的情绪变化。
就算贵妃很快恢复如常,但已经愉悦了皇后。
这才是她来翊坤宫的主要原因,找茬么,就得用对方最不舒服的方式来找。
皇后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好几幅她起驾回景仁宫后,贵妃打砸翊坤宫的画面了。
“昨夜的事情,劳烦贵妃那么晚还要去寒池殿这么偏僻的地方处理事情,好在双芸全部招了。”
皇后看向襄王:“只是此事还另外涉及几人,静嫔和周贵人那儿,本宫已经命人去请了,另外一位,还需要襄王去将人请来。”
“不知母后指的是?”
皇后微笑:“崔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