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鹊环顾众人,将他们各自的反应尽收眼底。她面露疲惫之色,轻声道:“今日多谢叔公为公爹主持公道。知鹊无以为谢,以后当尽心侍奉婆母——”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不认识的堂伯打断:“既然家务事处理完了,就说说过继子嗣的事吧。”
“少夫人,他们欺人太甚!”桐月在一旁小声地为苏知鹊打抱不平。苏知鹊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这个侯门年轻主母还没着急呢,这些在侯爷生前甚少来往的旁支亲戚倒是在过继子嗣一事上步步紧逼,殷勤相劝起来了。
苏知鹊微微一愣,旋即说道:“此事全凭长辈们做主。”
那位堂伯冷哼一声:“哼,这过继之事可不能随意,须得找个品行端正之人。”
这时,一旁的一位妇人却阴阳怪气起来:“品行端正?我看只要是苏家血脉就成。”
堂伯顿时怒视妇人:“你这话何意?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妇人不甘示弱:“哟,怎么?我说错了?谁不知道你家老三前些日子刚犯了事,你现在这么积极怕是存了私心。”
堂伯气得满脸通红:“你血口喷人,我老三不过是一时糊涂,哪像你家老二,整日游手好闲。”
周围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加入争吵。有的说要选聪明伶俐的孩子,有的则坚持按长幼顺序来定夺。
苏知鹊瞥了一眼七叔公,见他一言不发,自己也存了看戏的心思。反正着急的又不是她。
不一会儿,众人纷纷开始争抢起来,都说自家儿子合适。有的吹嘘自家孩子聪慧过人,必能光大家业;有的则强调自家孩儿孝顺懂事,定会好好对待过继之事。一时间,大厅里如飞进了无数只苍蝇,嗡嗡得让苏知鹊头疼。
就在众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一直沉默的七叔公猛地一拍桌子,“够了!”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他缓缓扫视一圈后慢慢道:“你们这般吵闹成何体统?这过继子嗣之事关系重大,岂能如此草率决定。”随后他看向苏知鹊,“知鹊,虽说你年纪尚轻,但如今你掌管侯府事务,你心中可有想法?”
苏知鹊心中冷笑:我倒还以为七叔公能多忍耐一会儿,没想到还没撑一个时辰,就耐不住性子了?
她微微一笑,耐心恭敬地欠身行礼道:“叔公,知鹊以为,这孩子既要是赵家血脉,品行自然也要端正,同时还需聪慧好学,毕竟日后要承担起侯府的责任。至于人选,还需各位长辈仔细考量筛选,知鹊不敢妄下定论。”
七叔公听了赞赏地点点头:“知鹊说得有理。我看不如如此,先让几个孩子一起在我府中生活一段时日,由族老们暗中观察他们的品行、才学以及为人处世之道。最后综合评判选出最适合之人,这段时间任何人不得私下拉拢或使手段,否则取消资格。”
众人听闻先是一愣,随后细细思量觉得也算公平。但仍有个别心有不甘者小声嘟囔几句。可是宗亲里最有话事权的七叔公发话了,他们也不得不听。
这场风波看似平息了下去,但苏知鹊心里清楚,背后还有更多的暗流涌动等着她。但此刻,她面上仍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
“知鹊在此就谢过各位长辈了。”
众人散去之后,苏知鹊回到翠岫院,神思恍惚地望着院子里的那片紫竹林。虽然处理了叶氏,也驱逐了赵余成,可她心里并没有多少快意。
叶蓁蓁已死,李庆被她留了一条命,下人告诉他,李庆将昏死的赵余成带回了医馆,但赵余成对他这个生身父亲十分鄙夷和不敬。但,那都是他们父子二人的事了,苏知鹊并不想过多关照。
她愣神的当口,桐月一边为她斟茶,一边愤愤不平地说:“夫人,我听春涧姐姐说,老侯爷和姑爷在世的时候,那些人可从来没来过咱们侯府!就是老夫人被叶氏苛待的那些日子,也没见他们中间哪个出头的,现在他们明摆着就是想占咱们侯府的便宜,您为何还要顺着他们的意思?”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他们如今不过是看苏知鹊成了侯府的主母,而她的背后是太傅,以及王煦。一个有权,有个有钱。看上了她身后的靠山而已。
苏知鹊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笑道:“桐月,欲速则不达。若此时我强行反对,只会成为众矢之的,落个和婆母一样的下场。”
那些人心里打的算盘,她心知肚明。但,她不怕阳谋,就怕阴谋。
高门大户里想收拾一个人,暗地里的阴私手段层出不穷,她不能一下子就把那些人的路给堵死了。
夜半,苏知鹊刚将抄写过的几页金刚经丢尽火盆里,突然起了风,将刚起的火苗给吹灭了。她的鼻头蓦地酸涩起来,豆大的泪珠颗颗滚落在火盆里,一发不可收拾。
“赵慕箫,你说话不算数!”她喃喃道,“你答应我了会回来的。”
夏风拂过紫竹,传来沙沙的响声,与她的喃喃低语轻轻相和。
华阙城百里外的一个小镇客栈中,赵慕箫突然打了个喷嚏,正坐在烛台旁擦拭佩剑上的血迹的裴江流冷冷地瞧着他道,“定是被人惦记了吧!”
至于那人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赵慕箫赵慕箫揉了揉鼻子,苦笑着回应裴江流:“或许吧。”他假死的消息传回华阙城,还不知道那丫头伤心成什么样子,要不然她也不会让裴江流来找自己。
不过,这样正说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远远高于裴江流这个小子。
想到这里,赵慕箫心里隐隐有些得意,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但还不能他脸上的笑意扩大,一股寒意突然席卷周身。身体里仿佛有一股极寒的气息,瞬间传递至他的四肢百骸。
他顿时冷得牙齿打颤,身下的床单被他攥得变了形。不一会儿,身上的寒意愈发强烈,他感觉力气仿佛在一点点流失。
“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裴江流将佩剑压在枕头下,转头发现赵慕箫的异常,慌忙走过去,这才发现他的状况不容乐观。
赵慕箫靠着床榻,虚弱地说:“我猜我中的毒怕是不简单,每次发作都像是置身冰窖。”他苦笑道,“我死了,不正好成全了你和知知。”
“你还有心情同我打趣,看来这毒害不够厉害。”裴江流说着去查看他的伤口,不由得大惊失色。
赵慕箫的伤口周围隐隐泛黑,裴江流忧心道:“这毒似乎在侵蚀你的生机,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解药。”
耶律昊既然是奔着要他命去的,岂会让他们找到解药?而且,这毒早不发,晚不发,偏偏等到他们快到华阙城的时候再发作,这其中的用意,不用想也能猜得到。
“祸害一千年,你没那么容易死,等我们回了华阙,让那些个太医给你瞧瞧,总能配出解药来。”裴江流故作轻松地说,心里却打定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