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眠的脸色愈发难看,她紧咬着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暗自思忖道,此刻若认了宋晴,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于是,她硬起心肠,比划着手势对宋晴说:“你若是再这般胡搅蛮缠,休怪我不客气。”
宋晴闻言,心如刀绞,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竟会如此对自己。她颤抖着声音,哭诉道:“眠眠,我真的是娘啊,你怎么能不认娘呢?”
苏眠眠却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对素秋比划道:“素秋,给她些银两,让她走吧。若她再纠缠,便报官处理。”
素秋应了一声,正欲上前,却见苏眠眠又似想起了什么,补充道:“算了,看她也可怜,你带她回国公府吧。府里正缺个厨娘,就让她做些粗活。”
围观的人群闻言,纷纷赞叹苏眠眠的善心。有人高声说道:“世子妃真是心善,这等乞丐也肯收留,真是我们华阙城的大善人啊!”
宋晴听着这些议论,失望地望着苏眠眠冷漠的背影,心痛得无以复加。
“不,我不去国公府。”她摇着头,泪水止不住地滑落,“眠眠,娘只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娘不想去做厨娘。”
宋晴思来想去,女儿不认自己的原因,无非是自己如今的模样太过狼狈,只要自己回了苏府,重新梳洗一番,就不怕女儿不认!然而,她终是低估了女儿的决绝。
苏眠眠未再理会她,只是示意素秋将宋晴带走。素秋上前一步,拉住宋晴的胳膊,轻声说:“夫人也是一片好意,你莫要再倔强了。”
宋晴甩开素秋的手,坚定地说:“我不去国公府,我要回苏府。”说完,她转身便往苏府的方向走去。
苏眠眠见状,心中一紧。她怕宋晴回去与父亲相认,坏了自己方才落下的名声。于是,她急忙给素秋示意,让她跟踪宋晴。
素秋领会了苏眠眠的意思,悄悄跟在宋晴身后。她们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素秋见四周无人,便快步上前,一记手刀砍在宋晴的颈后。
宋晴只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苏眠眠先行回了府,松风院因被大火焚烧,还没修葺好,她目前暂且住在芙蓉院。赵元瑾则搬去了别的院子。
毕竟,他们两个,一个是寡嫂,一个是小叔子,住在一起会惹人非议。
苏眠眠在房间里坐卧不安,踱来踱去,眼见日头已经老高,素秋却还没有回来,心里不由得不安起来。
恰在这时,柳月来芙蓉院寻她,说起静贵妃给赵正则续弦一事。
二人在抱厦坐下,轻轻摇着团扇,饮着乌梅茶。
许久,柳月轻叹道:“姑娘,静贵妃如今已经替老爷给王尚书家的嫡次女下了聘礼,明年开春,咱们这国公府就会多一位嫡母。”
说完,她抬眸悄悄打量苏眠眠。苏眠眠死死绞着帕子,心里难受极了。
“王尚书家的嫡次女——王淑莲,我倒是见过几面,年纪比你我还要小上三四岁,不知王家怎么会同意把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嫁给公爹......”苏眠眠狠狠拿手比划道,“糟蹋”两个字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是呀,奴婢倒觉得莲儿姑娘跟二公子挺般配的呢!”柳月说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苏眠眠,只见对方猛地站起来,厉声道,“莲儿虽好,但二公子眼界高,定然是瞧不上她的!”
柳月知道自己踩到了苏眠眠的尾巴,赔笑道:“奴婢也只是随便说说。但,如果华阙城传出王淑莲中意咱们二公子的话来,姑娘试想一下,老爷会冒着被世人耻笑抢自己儿子的媳妇的风险,娶她吗?”
“计策虽好,也不过是饮鸩止渴,治标不治本,不是长久之计。”苏眠眠神色黯然地比划道。
“想要治本,除非毁了根本。”柳月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而她的计划,就是以身为刃,毁了赵正则的根本。
正想着,却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苏眠眠抬头望去,只见素秋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夫人,不好了,那妇人她……她不见了!”
苏眠眠闻言,心中一沉,急忙比划着手势问道:“怎么回事?她不是被你带走了吗?怎么会不见?”
素秋满脸愧疚,说道:“姑娘,奴婢本已将她带至偏僻之处,想将她打晕带回府中,却不料中途突然窜出一个黑衣人,将那妇人劫走了。奴婢想追,却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苏眠眠闻言,心中乱成一团,她紧咬着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人?素秋,你可看清了那伙人的模样?”
她说得义愤填膺,却忘了,自己也是打着在光天化日之下劫人的想法的了。
素秋摇了摇头,说道:“夫人,那人蒙着面,奴婢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只是她身手矫健,好像是冲着那妇人去的。”
苏眠眠心中暗自思量,也许这人是妙慈庵出来抓阿娘的,也就没在意,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比划着手势对素秋说道:“你且先下去休息,此事我自有计较。你莫要再自责,此事不怪你。”
素秋应了一声,迅速退了出去。苏眠眠这才同柳月解释,说自己在路上遇到个奇怪的妇人,她见那妇人没钱买包子,便让素秋买包子给妇人吃,谁知......
柳月没兴趣听无关紧要之人的事,她将团扇轻轻地在掌心处敲了敲,认真地嘱咐道:“姑娘,此前种种,皆是奴婢做错了,对不住姑娘。此后如有一日,奴婢遭遇不测,还请姑娘帮奴婢收尸,奴婢,感恩不尽!”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苏眠眠不解地比划,嗔怪她。柳月却没再说话,起身离开了。
过晌午没多久,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暗淡,乌云如潮水般涌来,仿佛一口巨锅沉沉地压在了华阙城上。
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击着地面,溅起片片水花,天地间瞬间被朦胧的雨幕所吞噬。
听雨阁里的轩窗原本大开着,侍奉赵正则的丫鬟一看天色不对,忙探着身子去关窗子。因着动作的牵扯,她鼓囊囊的春色将薄薄的夏衫撑开,正巧被在一旁坐着看书的赵正则一览无余。
他的喉咙忍不住滚动了一下,慢慢伸出了手......
去外间出去掌灯回来的柳月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忍下心中的嫌恶,冷声道:“翠儿,你下去吧,老爷这里由我来侍奉。”
翠儿“哎”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她刚离开,柳月便上了门闩,笑吟吟地朝赵正则走去:“老爷,天公作美,咱们今日,不如以雨声相和,做些不一样的?”
赵正则眼瞧着她走一步便落一件衣衫,不等走到自己面前,已是春色乍泄,不觉呼吸急促起来,急不可耐地去抽腰间的束带。
......
苏知鹊蜜里调油地和赵慕箫过了一个月,并没有再听到宋晴的任何消息,也就将此事放下了。
裴江流从大辽回来不久,舅舅也结束了商旅,回到了王宅。苏知鹊时不时会去找舅舅玩,每每这时,赵慕箫总会跟个黏皮糖似地跟在她屁股后面。
不知不觉到了观莲节前一日,苏知鹊收到长孙琳邀她去皇宫参加花宴的帖子,她这才如梦初醒,想到赵元静说与自己联手对付长孙皇后一事,因此,惴惴不安了一整夜,以至于第二天起床时,眼底乌青了一片。桐月用了很多脂粉才看看遮盖住。
“王爷也真是的,天天可着王妃折腾。王妃这身子,就是铁做的也不抗造啊——”桐月心疼地为苏知鹊打抱不平。
阿慈却在一旁羞红了脸。
“咳咳。”苏知鹊不自在地干咳两声,桐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言。苏知鹊轻声道,“阿慈待会儿随我进宫便可。桐月,你好好守着王府。”
桐月小声嘀咕:“王妃,奴婢一次都还没进过宫呢!”
阿慈白了她一眼:“宫里贵人多,一句话顶撞到了贵人,就会死无全尸,你还要去吗?”
“不不不,打死也不去。我这脑袋还想搁脖子上多待一段时间呢!”
苏知鹊乘着马车,一路颠簸,终是到了皇宫。宫门巍峨,金碧辉煌,她下了马车,由阿慈搀扶着,一步步走向那权力与荣华的中心。
先是去了长孙皇后的寝宫请安,长孙皇后端坐在上首,面带微笑,眼神却深不可测。苏知鹊行礼问安,言辞恳切,心中却忐忑不安。皇后轻轻抬手,示意她起身,又寒暄了几句,便说今日花宴,众妃嫔都会前来,让她也去与各位见见礼。
苏知鹊应下,又依次去了各位妃嫔的住处请安。有的妃嫔热情相待,有的则淡淡地应付了事。她心中明白,这宫中之人,皆是看皇上的脸色行事,自己虽贵为王妃,但在这皇宫之中,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好不容易走完了这一遭,苏知鹊已觉得身心俱疲。
长孙皇后却兴致颇高,邀请众人去御花园赏荷花。此时正值盛夏,御花园中的荷花开得正艳,粉嫩的花瓣,碧绿的荷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苏知鹊随着众人来到御花园,长孙皇后拉着她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边。苏知鹊心中一紧,众人皆知,她跟皇后关系不佳。她偷偷瞄了一眼周围的妃嫔,只见她们眼中或嫉妒,或愤恨,或好奇,各种神色皆有。
正当她心神不宁之际,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
她重心不稳,向前跌去,正好撞上了长孙皇后。
“快救人啊,瑞王妃落水了!”
“快来人,皇后被瑞王妃推下水了!”
两人一同跌进了荷花池中,溅起一大片水花。周围的妃嫔们惊呼连连,宫女太监们纷纷跳入池中救人。
苏知鹊和长孙皇后被救上岸时,皆已浑身湿透。长孙皇后脸色铁青,苏知鹊也是狼狈不堪。皇后身边的宫女赶紧扶着皇后去更衣,苏知鹊也被阿慈拉着去了一旁的偏殿换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苏知鹊却不见长孙皇后的踪影。“阿慈,你瞧见皇后了吗?”她低声问。
阿慈轻轻摇了摇头。
她心中疑惑,正欲去找人询问,却见赵元静悄悄走了过来。
“琼华生产在即,你如果不想她一尸两命,便按照我说的去做。”赵元静看似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说话,却是低声威胁。
苏知鹊咬着唇,她没想到赵元静会用嫂子和未出世的侄儿两条人命威胁自己。但又想到先前赵琼华和阿兄已经知晓这事,说不定早就做了安排,便假装为难地应了下来。
“静贵妃要臣妇如何做?”
“你只需如此这般......”赵元静笑吟吟地附在苏知鹊耳边,却说着最恶心人的勾当。苏知鹊表面笑意盈盈地听着,连连点头,配合她演戏,“真是太好笑了,臣妇好久没听到这么可笑的趣事了!”
赵元静见她如此听话,便放心里离开了。
她志得意满地顺着花径往里走,并没有留意曲径通幽处,有个宫女低垂着头,脚步悄无声息地跟在她的后面。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众人仍不见长孙皇后出现,纷纷有了不好的猜测。
有人冲苏知鹊发难:“瑞王妃,皇后亲厚,不追究你的无心之失,怎地皇后这么久不出现,你也不去瞧一瞧皇后是不是染上了风寒?”
苏知鹊微微抬起下巴,看到说话那人是慧贵妃,这人素日里同赵元静交好,她如今跳出来这般说话,想必是赵元静安排好的。
苏知鹊想到这里,做出一副内疚的模样:“是臣妇失礼了,臣妇这就去跟皇后赔罪。”
“既如此,我们姐妹便同你一起去瞧瞧吧,这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啊,也好放下。”慧贵妃狡黠地笑道。
“臣妇先在这里谢谢慧贵妃了。”苏知鹊福了一礼,朝着皇后方才更衣的偏殿走去,身后跟着浩浩****一群宫妃命妇。苏知鹊带着众人来到长孙皇后的更衣处,正要进去,却被门口的宫女拦住。“皇后娘娘正在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慧贵妃上前一步,一巴掌甩在宫女的脸上,厉声道:“大胆奴才,瑞王妃特来向皇后赔罪,若耽误了大事,你担得起吗?”宫女脸上赫然出现五个红色的指印,她却不敢伸手去抚,她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后仍不肯放行。
依旧是那句话:“皇后娘娘正在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姐姐身子骨弱,又落了水,如今闭门不出,我们这些做妹妹的看不到姐姐,心里怕是担心的紧呢!”另一位贵妃说话了,慧贵妃立刻厉声吩咐道,“来人,将这宫女给我架开!”
“不可,不可啊!”宫女拼命挣扎,但还是很快被人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