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狱司。
叶明珠一身素简到极致的白衣低着眉坐在小木桌旁,她头发盘起,没了曾经的光华璀璨。
“阿珠,你当真想好了?”
杜言心疼地看着叶明珠,眉眼微凝,“他如何也是你的父亲,阿珠,你若是为了我背上那等罪名……”
叶明珠抬手,修长干燥的手指轻轻捧着杜言的面庞,“阿言,即使世人轻贱商人,可商人富足,一辈子衣食无忧。你为了我身受牢狱之灾,我又怎会弃你而去?”
“我们……”杜言抬手轻轻抚上叶明珠的手,将她慢慢拉入眼帘,眉眼不由红了,嗓音也沉缓如低吟,“阿珠,是我没用。自古以来便讲究门当户对,是我配不上你……”
“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阿言经商有道,如何不算厉害人物呢?如今却因我身陷囹圄。”叶明珠染了泪珠的眼渐渐坚定,她看着牢狱大门的方向,“你为我做得够多了,这一次,我们的路,我来谋。”
叶明珠话刚落,远处拐角便渐渐步入一只靴子。
一页灰衣掀开典狱司的雾气血潮,“叶大小姐,好久不见,可还仰慕着我呢?”
叶明珠凝眉看去,却没想到来人会是他。夜扶桑冷白清隽的面庞出现在这暗色潮气中,分明也穿得清简,有着慵懒的轻佻,再看他凤眸,却又觉得他步步却透着之前没有的清贵矜冷。
“怎么会是你,你是摄政王的人?——怪不得。”叶明珠轻扯唇角,她早该想到的,处处有着他,也处处有着摄政王的手笔。
只是没想到楚曳那样清矜帷幄的人会和一个小官家的庶子有来往。
“不要说得那般暧昧。”夜扶桑将食指轻轻触在唇瓣上,淡淡扯唇,“叶大小姐这般聪明,也该知道一直被关在这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旦客人有了需要便会宰而杀之。”
“你……你有什么冲我来!”杜言抬手护在叶明珠身前,“都说王爷是朝中清流,定不可能为难阿珠一个女子。”
“王爷是君子,自然不会为难。”夜扶桑淡淡一笑。
杜言方松一口气,便听夜扶桑继而道:“可无奈夜某是个小人。”
听夜扶桑这般说,他们忽便想起前些日当值的狱卒喝了酒讲的,“那夜扶桑也真不是个东西!听说夜家老夫人待他一个庶子比嫡子都要好,他却因为宫中惹了祸事,为了活命跑去落云庄把老夫人活活气死!还抢走了免死金牌!”
“我呸!这种不要脸的白眼狼为了一块免死金牌竟赶出这等丑事,夜家没打死他真是便宜了他!”
“可不是么,他现在出去都是人人喊打!”
叶明珠微微蹙眉,“你要作何?”
“叶大小姐一向聪明,你知道王爷想要什么。”夜扶桑淡淡道:“我做的出下作手段逼叶大小姐就范,但大小姐若识趣一点,王爷一直是一言九鼎,自然……”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叶明珠沉默了一瞬后开口道。
夜扶桑附耳过去,叶明珠下意识要躲闪。夜扶桑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话落后见她面色微白,淡淡一笑,“叶大小姐如何抉择?”
叶明珠吞了一口口水,强撑着面色一笑,“……可以”
“不过,我有个要求。——还请王爷为我和阿言准备两个假户籍,自此蓝玥再无叶明珠和杜言。”
“自是可以。”夜扶桑颔首,“那便……合作愉快了。”
……
摄政王府。
楚曳依旧是一身浅素白衣,鹤氅倒是裹得厚,他坐在燃炉前,冷白的眉眼在光晕下散着璀璨的神秘,如同神迹。
他侧倚着榻正看着一卷兵书,见夜扶桑一身单薄,漫不经心看向他,“你近日倒是扬名上京。”
“王爷不嫌弃我名声坏了便是。”夜扶桑低眉道。
“你不是说要本王做清臣,你做奸臣吗?——坏了便坏了吧。”
夜扶桑闻言轻扯唇角,“局势已成,还请王爷派个身手厉害的随我一同去叶府。”
“你这种药罐子跟着去做什么?”楚曳轻嗤了一声,深邃的桃花眸透过点点涟漪,“内力全无,身如纸薄。”
“论窃技,这叶府还真不能没有我啊。”夜扶桑无奈一笑,“王爷若担心我,不如赐我两根百年老参养着。”
“你倒是想得美。”楚曳嗓音冰沉,“本王的人没你想的那般废物。”
他挥了挥手,葬青便打开了门,提着药箱的东方玉走了进来。
东方玉冷声道:“我那日便说了,再不给你看病了,你竟还让镜知把我抓过来!”
“我没让你看我。”楚曳淡淡道。
“那是看谁?——你以为我的看诊是那般便宜的?谁都能看?”东方玉横眉冷对,记忆还停留在那日季厌在时。
“又是这小子!”见楚曳挑眉过去,东方玉抿唇蹙眉道:“你该不会是铁树开了不该有的花吧?”
“葬青。”楚曳嗓音微冷。
“诶……诶,你别这样。”东方玉赶紧抱着自己的医药箱,“这可是我的宝贝。我看还不行吗?”
夜扶桑将手背在身后,两指点在了自己的脉搏上。
“你龇牙咧嘴地干嘛呢,还不过来。”东方玉道:“你以为人人都有让本神医看的好事吗?”
东方玉上前来,拉过夜扶桑的手,搭上她的脉搏,刚开始脸色还是轻快的,而后却愈发凝重起来,他口中喃喃,“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有这样的脉搏……”
楚曳看他这般模样,“如何?”
“太奇怪了,盈中有余,余中却又亏。气血不足,却有什么力量支撑着……”东方玉抿唇道:“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脉象。”
“但可以判断,这是命薄的相。”东方玉摇摇头。
“你别说这些不吉利的啊。”夜扶桑冷笑了一声,“你这是怎么个诊法?”
“东方玉。”楚曳眉眼微暗,忽然道:“你不是自诩神医吗,说的什么狗屁不通。”
“你……”东方玉被楚曳此话气到了,“行止,你为了个这……你还骂我狗屁不通!——我还就不看诊了!”
“诶,别动气嘛。”夜扶桑打着圆场,“王爷也别担心,这所谓祸害遗千年嘛,我一做奸臣的料子自然是活得久。”
“别自作多情。”楚曳淡淡道:“本王只是看不得他平日吹嘘着自己医术,关键时刻却没有用。”
东方玉看了一眼夜扶桑,又看了一眼楚曳,气笑了,“自求多福吧,我不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