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等人,夜扶桑在碧沧谷休养了十日便与萧我故离开了。
“你和九脉老人认识?——他竟没要诊金。”
“谁说诊金一定要用钱?”夜扶桑低眉淡笑,眉眼却未曾舒展,“——若是照你此前那般说,如今在京中长公主岂非权倾朝野了?”
“楚曳已数月不在京中,如今还失踪了,小皇帝一向听他姐的,上京自然是楚泱当权。难不成你还要以公主面首的身份回长公主府?”萧我故上下看了一眼夜扶桑换回的男装,一身素净白衣,木簪束发,容色清隽,唇畔带笑,倒是有几分陌上人如玉的模样,“跟楚曳学的丧葬风?”
“我是面首,也是国师。”夜扶桑淡淡道:“蓝玥格局大变,我自要去占卜一卦以趋吉避凶。”
“你和楚曳一起消失在北寒,如今却一人回来了。如何觉得楚泱会容得下你?”萧我故横眉微冷,“如今既没有战火,做一个不羁的江湖之人不好吗?”
“朝堂上,只要有利益,总会有千百个理由能容得下我。——他们来了……”夜扶桑眉眼瞬寒,抬手掀开了马车幕布,“很多事不是我想就可以。”
“咻——!”
几根长箭骤然穿破马车向车内两人袭来。
萧我故手中长剑骤出,一身红衣径直冲破了马车顶部,木屑飞向空中,几个黑衣人手中飞钩瞬间抛至马车顶部,借力飞身上马车。
萧我故扔出手中长剑,回环一圈将他们打退,又翻至马车内,拉住夜扶桑将其抛上马,一剑斩断了连接马车的缰绳,“快走,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见马载着夜扶桑快速冲去,萧我故才微微松下一口气,继续跟几个黑衣人缠斗起来。
“夜公子,长公主有请。”
忽然一身白衣在林中翩然留影,有疾风之速,他侧身脚踩过十几棵林木转瞬便落到了夜扶桑马上。
“吁——!”夜扶桑骤然一拉缰绳,马前仰了一下便停了下来。她侧眸看向自己脖颈边光亮锋芒的剑刃微微扯唇,“这般快准狠的剑法很少见了。”
夜扶桑容色平静,抬手擦过自己被剑刃挡住的脖颈,一丝透着银蓝色彩的鲜血出现在她冷白的指尖,“吟风见血,——可是李家后人?”
“李修远。”白衣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双眸却稚嫩而冷血,他淡淡道:“殿下让我带你回去。”
夜扶桑两指并拢,平静地抚开了他的剑刃,点点头一笑,“这般久没见殿下了,扶桑也是极其想念啊。还好殿下没有有了新人便厌弃旧人。”
……
长公主府。
“回来了?”一道妩媚冷沉的嗓音自数道白色的纱幔后传来。
夜扶桑抬首望去,隐约能看清女子绰约的身姿,她抬手似在作画。
“殿下,扶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夜扶桑低眉神伤。
“呵……”楚泱轻笑了一声,让婢女将纱幔掀开。一副半人高的丹青画像便出现在夜扶桑面前。
那是一身白衣的贵族少年站在开满扶桑花的草原上。
夜扶桑瞳孔微缩,那人和自己如今的模样有五分像,还是……是过去楚泱画的那个人。
楚泱抬手轻轻抚过画像上的人,眉眼间带了几分眷恋,她闭着眼,轻声道:“扶桑,此次你九死一生本宫才发现自己放不下你。”
“本宫要你当驸马,可愿意?”
夜扶桑凤眸中划过一丝涟漪,这楚泱到底是唱的什么戏,那画像上的人虽像她,但定然不是她,“殿下,驸马未犯大错,如何能让我当驸马呢?”
楚泱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画像上的那张面庞,“驸马,你说呢?”
西淮序从纱幔后走出,他青丝未束,赤脚踏玉,身上的绫罗玉石却有种忧郁的贵气。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夜扶桑,跪在楚泱脚下道:“殿下,微臣错在不能一直让殿下喜欢,驸马之位理当让贤。”
“……”夜扶桑看着地上顺从得宛如一条狗般的西淮序,淡淡吐了一口气,“可殿下,我是断袖。”
“当驸马后,你便不是了。”楚泱一句话便截断了夜扶桑的所有推让,“国师自然要驸马之位才配得上。此次我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让整个上京都知道本宫的……新驸马。”
话落,楚泱便仰头大笑起来,嫣然的红唇沾染着鲜妍的口脂,繁复华贵的步摇随着她的笑声泠泠作响。那如瀑的青丝宛如垂柳落在玉石上。
夜扶桑在原地平静地看着楚泱大笑。
“西淮序。”待人走尽后,夜扶桑叫住了西淮序,“你不是喜欢殿下吗?怎能把驸马之位让出来?”
“喜殿下之所喜,尊殿下之所好。”西淮序回首淡淡看来,阳光下隐隐约约的异瞳投射出淡漠而真挚的情感,“殿下的要求,我都会满足。”
夜扶桑听得心尖微怔,此人死守规矩,却对楚泱情真意切,“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恩爱缠绵,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西淮序手间微颤,他单薄的衣在风中微动,平静道:“只要殿下开心。”
话落西淮序便步履平静地离开了,夜扶桑却是盯着方才他手间透露出的一个深红色血点。
这西淮序虽不像娘娘腔,但为了讨好楚泱总是很爱美,也不会在手上留下伤疤什么的。而且,竟然就连平日里能熏死人的熏香也没了……
“猴儿弟!”
姬冗雪一听说夜扶桑回来了便赶紧跑了过来,“你知不知道你去了北寒那蛮夷人的地方,我可是很担心你的?”
夜扶桑见此一笑,“担心我?那你知不知道殿下要我做驸马?”
“……你还说呢,我都要嫉妒死你了!”姬冗雪扑上来呲牙咧嘴一顿输出,“也不知殿下怎么突然看中你了,长得也不比我美啊。”
夜扶桑将姬冗雪的脑袋扳过去,视线顺着丹青画像的方向,她指着上面的人,“他……你见过吗?”
“这不就是猴儿弟你……”
“不是。这是两个人。”忽然一道不带一丝波澜的嗓音响起来。
“秋上人,你来做什么?”
“新驸马要上任了,恭贺一下。”秋上人淡淡道。
“你怎么知道这是两个人?”夜扶桑叫住他。
秋上人没有说话,转身又走了。
夜扶桑吸了一口气,想起方才秋上人眸光微愣的神情。虽然有时候秋上人总说些废话,但这次定然不是什么废话。
是玘檥太子……之前楚泱也画了一副与她五分像的男子画像,面庞是一模一样。那恐怕是原身的兄长。
楚泱如今接二连三的提起这位,一定是知道玘檥太子的下落了。
夜扶桑微微闭眸,在寒风中又忽然睁开了眼,西门……恐怕秘密就埋藏在了西门。
之前楚曳来救她的时候便是以西门为由开始了搜查,楚泱听到后匆匆甩下自己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