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生還不到兩天,重生前在酒店大魚大肉的記憶還很深刻。
但是,這副皮囊卻是大半年沒見葷腥,一片肉入口,立即勾起了味蕾的記憶。
饅頭蒸得也好,有韌性,陳援朝連著吃了兩個,肚子根本沒感覺。
看到旁邊的小胖楊金山又拿了兩個,他也過去拿三個。
廚師沒燒湯,也沒有開水,大家喝的是蒸饅頭的鍋底水,帶著濃濃的堿味兒。
大家卻喝得很甜,很知足。
這頓午飯,陳援朝一共吃了五個饅頭,算是達成剛才定的目標。
其實,他還能再吃一兩個。
但他覺得,如果吃得太撐,既影響下午的練功,也讓人笑話。
前世,他畢竟是個體麵人。
看到大家都吃好了,劉少波說道:“彩霞,你先騎我的車子回家一趟,其他人休息一個小時,然後繼續練功!”
陳援朝小聲問楊金山:“中午怎麽休息?”
“回宿舍眯一會兒!”
“宿舍呢?”
楊金山指著瓦房最西邊的一間:“那是我們的宿舍,我們都住那裏。跟我走!”
陳援朝跟著他們進到宿舍,果然看到有四個上下鋪,足夠住八個人。
楊金山、王貴和盛英文各占一個下鋪,他們的**已經鋪了毯子和薄被。
陳援朝走到西北角的第四張床邊,正要坐到下鋪上,盛英文卻突然說道:“那個鋪已經有人了!”
陳援朝問道:“人呢,人在哪兒?”
他開了個玩笑:“哥們兒,現在是大白天,可別跟我玩聊齋啊!”
他這麽一說,楊金山和王貴都笑起來,隻有盛英文反而冷著臉:“那個人家裏有事,過幾天就要回來。他在這個下鋪已經睡了三四年,你憑什麽跟他爭!”
陳援朝這才知道,宣傳隊並不隻是現在這四個人,還有人沒來的。
他小聲問楊金山:“還有哪幾個沒來?”
楊金山笑道:“還有三個,一個男的,兩個女的。嗯,可能有一個女的來不了!”
“為什麽?”
“剛剛生過孩子,應該還在坐月子呢!”
陳援朝也明白了:“應該來不了!水利工程大會戰,一去就是兩三個月,孩子太小,她肯定不行的!”
接著,他又問道:“剛才那個李彩霞怎麽走了?她中午不在這裏休息嗎?”
楊金山又笑道:“彩霞姐也是回家看孩子,她的閨女還沒有掐奶,她要回家喂孩子!”
陳援朝發現,一說到女人生孩子、坐月子,楊金山就興奮。
既然他這個下鋪有人,他隻能占了上鋪。
楊金山問道:“你來這裏,怎麽不帶個鋪蓋卷兒?是不知道這裏的規矩嗎?”
陳援朝苦笑了一下:“我除了這身衣服,什麽都沒有!”
“你真的這麽窮?”
“比你想得還窮!”
楊金山想了想,然後從他的下鋪坐起來:“走,帶你去找站長!”
陳援朝問道:“找站長幹什麽?”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陳援朝從上鋪跳下來,和楊金山一起來到劉少波的辦公室。
劉少波辦公室裏有一張小床,他正躺在**打盹,看到陳援朝和楊金山進來,就問道:“你們不午休,來打擾我幹什麽?”
楊金山直接說道:“站長,陳援朝沒有鋪蓋!”
劉少波沒好氣地說:“沒有鋪蓋就回家拿,找我幹什麽?”
楊金山直說:“他家窮,連鋪蓋也沒有!”
劉少波根本不相信:“再窮也不至於連個毯子也沒有吧!”
陳援朝連忙解釋道:“站長,我家的情況有點特殊!”
於是,他把被大嫂田春英掃地出門的事講了一遍。
他一直是抱著家醜不外揚的原則,但是,劉少波是他的頂頭上司,在劉少波這裏,他必須坦誠。
日後,說不定還需要劉少波的庇護呢!
劉少波聽了,簡直不敢置信:“原來你就是烈士陳抗戰的弟弟!陳抗戰怎麽能娶這樣的女人?”
陳援朝也歎息道:“爹娘當年是被媒人給騙了。再說,在田集,我們姓陳的少,他們姓田的多。爹娘也想著,娶一個田家的姑娘,在村裏不被人欺負!”
在鄉村,大家族欺負小家族,根本就是普遍現象,就連官府都沒什麽好辦法。
“田春英也真是沒廉恥,連小叔子都不放過!這不是丟你大哥的臉嗎?她怎麽能做出這種事?”
“關於大嫂的事,不到萬不得已,我真不想對外人講!”
劉少波見陳援朝實在可憐:“你在我這裏好好幹,鋪蓋的事我給你解決!”
他帶著陳援朝和楊金山再一次進了器材室,從牆角的軍用被褥中拿了一套出來:“這些被褥本來就是給你們準備的,每人一份,留著去到工地上禦寒,現在我提前拿給你用!”
他說的“工地”,就是水利工程大會戰的地方。
“謝謝站長!謝謝金山!”陳援朝感激不盡。
午飯前,他們進來試樂器的時候,陳援朝就看到這些被褥,現在才知道這些都是給宣傳隊準備的。
“別客氣了!”劉少波上下打量著陳援朝,“聽你這麽說,你連換洗的衣服也沒有吧?”
陳援朝連連點頭:“我就是穿著這一身衣服出來的!”
劉少波又找出兩身大號的軍裝、解放鞋:“這也是給你們準備的,你先穿著。等到天冷了,我還要發給你們絨衣和棉衣!”
楊金山又說:“站長,他好像還沒有牙刷、牙膏和杯子呢!”
劉少波沒好氣地說:“三頓飯吃過,用涼水漱漱口就行,刷什麽牙?你到村裏的老鄉家看看,有幾個家裏能刷得起牙的?”
陳援朝知道他說的是實情,村子裏的同齡人,很多都是一嘴的大黃牙,跟玉米粒有得一拚。
他也是上了高中,住在龍山縣高級中學的宿舍裏,看到其他同學都刷牙,自己跟著學,才養成刷牙的習慣。
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他都沒刷牙。
聽劉少波這麽說,陳援朝連忙說道:“不用、不用,這些就夠了!不刷牙也可以的!”
見陳援朝這麽懂事,劉少波很欣慰。
他看著陳援朝和楊金山,突然笑了起來。
陳楊二人有點摸不著頭腦,齊聲問道:“站長,你笑什麽?”
“你們在這裏等著,我馬上就來!”劉少波說著,轉身而去。
留下陳援朝和楊金山,在房間裏麵麵相覷。
半分鍾之後,劉少波又回來了,手裏拿著一條舊毛巾、一個罐頭瓶和一隻牙刷。
這隻牙刷明顯也是舊的,不僅有點禿,還掉毛,但是還能刷牙。
“援朝,如果你不嫌棄的話,這隻舊牙刷,你將就著用!”
“好、好,這就挺好!”陳援朝把舊牙刷和罐頭瓶接過來。
雖然是別人用過的,他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這個年代,能有個舊牙刷,也比沒有強。
誰讓他身上一分鍾沒有呢?
陳援朝隻是微微有點詫異,心想:“老大,你好歹也是個文化站長,一個舊牙刷而已,你既然不用,扔了就是,怎麽還保存到現在?不會是準備用它擦皮鞋吧?諒你也沒有皮鞋!”
放眼整個紅星公社,大概也隻有革委會的幾個正副主任才有資穿皮鞋。
見陳援朝沒有一點嫌棄的意思,劉少波突然笑道:“你們知道這牙刷是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