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楊金山練了那麽久,此時,陳援朝的第一反應就是把身後的人給摔出去。
就在他雙腿蹬地,準備擰腰發力的時候,一縷雪花膏夾雜著奶香的味道飄入鼻孔。
這是李彩霞的氣味,之所以有奶香,是因為她的閨女還沒有斷奶。據聞小婷說,李彩霞每天晚上都在帳篷裏擠奶。
每天堅持擠奶,**就能每天都分泌乳汁,不至於斷奶。
這樣,等到她回家時,照樣還有奶水給孩子吃。
一察覺到是李彩霞,陳援朝立即停止發力,低聲說道:“彩霞姐,你幹嘛呢?”
身後的李彩霞說道:“援朝,你給聞小婷想了一首歌,讓她得意好幾天。你必須也給我想一個,要不然,我就把你的褲子解了!”
陳援朝聽了,簡直哭笑不得:“彩霞姐,你以為歌曲是什麽,我隻要想,就能想出來,是嗎?那好啊,你現在就把我褲子解了,看看我能不能想起來?”
李彩霞還真不客氣,真的把手伸向陳援朝的褲腰帶。
陳援朝急忙把她的手抓住:“別動,讓人看到就不好了!你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給你想出來!”
“不行,我最多給你一天時間!明天這個時候如果還想不出來,我就當著大家的麵,解你的褲子!”
陳援朝聽了,反而放心:“一天就一天!”
他知道,李彩霞雖然膽子大,卻還不至於做出讓自己和他都身敗名裂的事。
他把氣燈收拾好,回到帳篷,和大家一起聽劉少波為大家做今天的工作總結,然後安排明天的節目單。
“哈哈,我們有兩首新歌,讓社員們十分喜歡,他們甚至都學著唱呢!”劉少波十分開心。
楊金山說道:“站長,今天晚上我看到其他公社的宣傳隊員來我們這裏看演出,估計是想偷學我們的新歌!”
劉少波十分大度:“讓他們學嘛!這玩意兒又不能申請專利!閃閃紅星,紅星閃閃,哈哈,我們紅星公社宣傳隊就是紅星閃閃……”
聽劉少波連說兩遍“紅星閃閃”時,陳援朝突然靈光一閃,然後情不自禁地唱了起來:“紅星閃閃放光彩,紅星燦燦暖胸懷……”
聽他這麽唱,整個宣傳隊都轟動了:“對,潘冬子就唱這首歌!”
其實,劇中的潘冬子並沒有唱什麽歌,而是他穿著軍裝,昂首挺胸地向前走時,劇組為他配的歌聲。
陳援朝記得,這首歌的名字就是叫《紅星歌》,他前世在老幹部局時,聽到隔壁少年宮的孩子們經常唱這首歌。
不管那麽多了!孩子們的歌,大人也能唱!
陳援朝看向李彩霞:“彩霞姐,這首歌你要不要?”
李彩霞大喜:“要!為什麽不要?”
劉少波立即拿起筆來:“援朝,你唱我記!”
陳援朝重唱:“紅星閃閃放光彩,
紅星燦燦暖胸懷。
紅星是咱工農的心,
黨的光輝照萬代。
……”
劉少波一經記完,就被李彩霞搶去歌詞,照著歌詞唱。
有些跑調的細節,陳援朝就給她糾正過來。
很快,李彩霞就把這首歌學會了。
至此,《閃閃的紅星》一共就三首歌,全部被陳援朝薅了羊毛。
兩個女演員都有了新歌,盛英文明顯有點眼熱,他結結巴巴地問道:“站、站長,我是唱、唱樣板戲的,一直以來唱、唱的都是樣、樣板戲,隻可惜現在社、社員們已經不喜歡樣板戲了,我能不能也改唱、唱歌?”
劉少波疑惑道:“我不是也給你安排好多歌曲嘛!我拿出一百多首歌,讓你們選,還是你先挑的呢!”
盛英文這才說出自己的真實意圖:“我、我的意思是,讓援、援朝同誌把那個《紅星照我去戰鬥》讓、讓給我唱!”
“憑什麽?”陳援朝當場就怒了。
如果是別人提這個要求,陳援朝說讓就讓,根本不在乎。
盛英文不是個好東西,陳援朝巴不得他離開宣傳隊,怎麽可能把一首頗受歡迎的歌曲讓給他?
楊金山也是怒目而視:“盛英文,你又不是援朝的兒子,他憑什麽讓給你!”
劉少波冷冷說道:“英文,雖然說你唱的樣板戲不受社員們喜歡,但是現在的情況都是這樣,全縣甚至全省、全國都一樣,誰喜歡看什麽樣板戲?話又說回來,上麵重視樣板戲,沒有它也不行。你老老實實地唱你的樣板戲,該給你的補助一分不少,你怕什麽?”
就連同樣唱樣板戲的嶽峰也站在陳援朝這邊:“英文,我們都是老隊員了,援朝是新來的,我們應該讓著他,幫助他,怎麽能跟他一個新人爭節目?”
其他人也都用鄙夷的目光看向盛英文。
盛英文心中恚怒,卻沒有再說什麽。
劉少波也不想多說:“睡覺、睡覺,大家都睡覺!彩霞、小婷,你們快回你們的帳篷去!”
接下來的幾天,唱了《紅星歌》的李彩霞也風光無限。
為了表示感謝,她好幾次要幫陳援朝解褲腰帶,幸好都被陳援朝推辭了。
不知不覺就到了冬至。
按照國人的習俗,冬至之前的幾天和冬至當天,人們都要給祖宗上墳燒紙。
1966年後,全國大搞破四舊、立四新,燒紙的習俗被禁止。
最近兩三年,又有一些社員暗地裏給死去的親人燒紙了。
這天晚上,宣傳隊的演出結束,陳援朝把氣燈從杆子上取出來,放回原處。
放眼望去,遠處的河堤上,有星星點點的火光。
他知道,這是有人在給親人燒紙。
在這個工地上,有很多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光棍漢,這些人沒法給親人上墳,隻能在附近燒幾張紙,哪怕是報紙也行。
陳援朝突然悲從中來:“爹、娘、大哥、二哥,你們別急,我給你們燒把紙!”
他走進帳篷,拿了幾張報紙。
劉少波問道:“援朝,我們正在總結經驗呢,你去哪裏?”
陳援朝強忍悲傷:“站長,我去拉屎,最近肚子不怎麽好!”
“哦,那你去吧!”
今天是農曆十一月初九,天上有半輪明月,陳援朝借著月光,來到河堤上。
他拿出鋼筆,在報紙的空白處寫上字“天地銀行”、“一億圓”等字樣。
一般來說,給親人燒紙都是用黃草紙。他沒有黃草紙,隻能用報紙代替,寫個金額在上麵,意思意思吧!
陳援朝拿出火柴,把報紙點燃。
“爹、娘、大哥、二哥,我給你們送錢來了,你們拿去花!別嫌少,明年我就有錢了。明年多給你們燒!國輝和國秀還小,如果他們沒有給你們燒紙,你們也別往心裏去!”
國輝和國秀就是大哥陳抗戰和田春英生的兩個孩子。
田春英痛恨陳家,肯定不會讓兩個孩子給爺爺、奶奶和父親燒紙的。
陳援朝不想把田春英的劣跡告訴另一個世界的大哥,所有的憋屈他隻能默默承受。
幾張報紙很快就燒沒了,陳援朝跪在那裏,淚流滿麵,久久不願起身。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