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眉头拧到一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直到未时,用完午膳她和白夫人两人坐到进宫的马车上,白夫人的眉头都没舒展,原本苍白的面庞更是笼罩了一层阴霾。
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桂妈妈的声音传了进来,“夫人,姑娘,前面燕王府的马车被人包围,咱们得绕道走了。”
白林撩开车帘,远处一辆四马车驾被百姓们团团包围,人太多,侍卫们护着也寸步难行。
车驾后一匹棕马朝着她们的行驶的方向跑去,马背上的男子面若桃花,身着一袭剪裁合体的华贵锦袍,衬得整个人身姿挺拔修长,风流倜傥。
那是燕王,严璟玄。
她面色阴沉,松开了扶着窗帘的手。
马车到了皇城口,白林扶着白夫人下马车。
两人在城门口等一会儿,一个小公公和两个宫女迎了过来。
“白夫人,白姑娘安,请随奴家往这边走。”
雨已经停了,皇宫内的夹道上,地上到处都是积水。白林一行人脚步匆匆地往瑶华宫赶。
远处迎面走来一队仪仗,小公公低下头轻声说道:“是太子殿下的轿辇。”
白林远远地看了一眼,这才是严璟墨本来的样貌。
严璟墨闭着眼睛,手撑着头,白色的皮毛大氅围在脖间衬得他因常年病弱的皮肤苍白似雪,五官立体分明,浑然天成的俊美之中蕴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仪仗走近,她低下了头。突然身体被人推了出去,冲到仪仗中把抬轿辇的人撞到一片。
“啊!”宫女们尖叫着,一片混乱。
“大胆,何人敢冲撞太子的轿辇。”瘦公公抓着白林,抬手朝着她的脸挥来。
头顶传来略低沉的声音,“罢了,雨雪天路滑,无心之过。无需责罚。”
“诺。”瘦公公刮了白林一眼。
“谢谢太子不责臣女之过。”
仪仗走远,白林起身,抬头在小公公眼里看到了一丝狡黠的神情。
她抬手给了小公公一记耳光。
“你!你敢打奴家!奴家是……”
她再抬手又是一巴掌,“太子殿下仁慈不计较,我也不想节外生枝。接下来的路,你们给我老实点!”
刚才摔倒时掌心着地擦出了血,她拿出帕子把手随便包扎了一下。
“林儿,贤妃娘娘定因此事在生气,你怎么还能打她的人。”白夫人隐约觉得白林好像变了,以往她最是循规蹈矩,今日里怎么如此嚣张?
“母亲,我也是为着贤妃娘娘和燕王殿下着想,咱们是被贤妃娘娘召进宫的。这些宫人没有眼力见,见女儿腿脚不便要摔倒也没人扶一下,冲撞到了太子殿下!
若不好好教训一下他们给别人看,别人还以为咱们与娘娘伙同起来故意给太子殿下找不痛快呢。”
白夫人似懂非懂地点了下点。
小公公捂着脸心里压着气,阴阳怪气地说道:“姑娘是相府家的,您冲撞了太子殿下还要扯上我们娘娘,生怕娘娘会责怪您一样。”
她抬眼瞥向小公公,“贤妃娘娘深明大义,自是不会责怪我,就怕有多嘴的奴才到娘娘跟前乱嚼舌根。太子饶过了我,娘娘反而责怪上了。”
小公公斜长的眼睛盯着白林,语气嚣张地说道:“洒家只是个奴才,姑娘打骂了,洒家也不敢有怨言。
只是姑娘这话说得怪?
太子殿下饶了您,贤妃娘娘若是因此事再责怪您,倒像是把太子不放在眼里。
可若是由着您随意打骂她的奴才,又显得她怕了太子。
您扯着太子的旗子对贤妃娘娘不依不饶,这是何意?”
白林面容放缓,柔声道:“田公公,我跟燕王殿下的婚事是过了文书的。在宫里,我的脸面便是燕王殿下的脸面。
刚才的事,我罚了你,就免去了被有心人告到陛下面前,恶意挑唆燕王殿下和东宫的关系。”
田公公缩了一下脖子,低着头,刚才嚣张的气焰灭了一半,小声道:“姑娘罚就罚了,何必拿陛下压奴才。
白林拍了一下身上的雨水,“田公公,我知你受了命,上头主子心里有气,撒了,这事便罢了。若是有些做奴才的没眼力见,去主子身边胡说八道,日后受苦的可只有自个儿。”
田公公细长的眼睛睁惊恐地睁大了一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白夫人心惊一下,反应了过来,刚才白林是被公公推进仪仗队的。
白林若是现在不教训这些奴才,等会儿面见贤妃娘娘时,这阉人定会把冲撞太子的事全栽到她们头上。
贤妃娘娘心里有气,故意让下人使绊子,找借口责罚她们母女。
白夫人帮着白林说道,“田公公别怪我家林儿,她一心为着燕王殿下着想,还望公公体谅。”
白林见白夫人终于明白她的意思,心下也松一口气。母亲是太傅独女,从小被宠着长大,不喜冲突,争抢。
可若是人生顺遂,谁又愿意靠争抢过活。
田公公气势彻底弱了下来,不为别的,只要白林一日没有被退婚,她就是未来的燕王妃。他们做奴才的虽说要忠心,但也要左右逢源。
婆婆和儿媳之间的事,他不能掺和得太深。
田公公抬起手又给自己打了两耳光,指着几个小宫女骂道:“白姑娘教训的是,你们也是一群没有眼力见的,白姑娘腿脚不方便也没说扶一下!赶紧好生扶着点,别让姑娘再摔着了!”
“是。”小宫女们眼都不敢抬一下。
白林面容放和善,柔声开口道:“我这衣服弄脏了,需得整理一下仪容才能去面见贤妃娘娘。”
田公公点头哈腰道:“是洒家思虑不周,姑娘还随洒家先去偏殿换身衣服。这边请。”
瑶华宫。
白夫人跟着田公公一行人去给贤妃娘娘请安。
白林由宫女们带进偏殿更衣,屋内燃着香银碳,身体立马便暖和了起来。
香银碳产量稀有,白霜,无烟,难燃,不易熄,有淡淡的香味让人感觉到舒适,只有受宠的嫔妃宫里才配拥有。
“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换便成了。”
“是。”宫女们出去,把门带上。
衣桁上由里到外的衣服都已经摆放好,她把湿冷的衣服一件件脱下。刚才摔那一跤她跌落在积水中,衣服由内到外都已经湿透。
她解开底衣带只剩亵衣时,闻到了一丝不属于这个房间的气息……警觉了起来。
“谁在哪?”白林呵斥道,拿件衣服把自己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