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疏棠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碧湖青色锦袍的贵妇,带着几个宫女,款步走了过来。
看起来,女人已经不年轻了,约莫有四旬左右,虽然穿得素净,但举手投足,依然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感觉。一双眼睛明亮又犀利,令人不敢直视。
此人正是柳贵妃,后宫位份仅次于皇后娘娘的柳贵妃,二皇子萧孟川的生母。
孟疏棠舒了口气,柳贵妃⋯⋯她果然来了。
听见柳贵妃的声音,孟如意变了脸色,急忙从竹林小径上绕出来,对着柳贵妃行礼如仪:“臣妾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安!”
柳贵妃扫视一周,秀眉微微上挑:“意嫔在这儿做什么?”
孟如意赔笑:“回贵妃娘娘,臣妾不做什么,只是无意间路过这儿,看到这花开得甚是娇艳,就停下来赏花。”
柳贵妃冷笑一声:“赏花?你站到竹林里,离得那么远,能看见花吗?”
孟疏棠也跟着惊讶地问道:“意嫔娘娘,您⋯⋯您怎么躲到那儿去了?”
柳贵妃应声看向孟疏棠,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又是谁?为什么站在芙蓉花旁?”
孟疏棠俯身跪地,语气恭谨道:“宁安侯嫡女孟疏棠,给贵妃娘娘请安!今日意嫔娘娘宣臣女进宫叙旧,臣女陪意嫔娘娘出来散步,行至芙蓉花前,意嫔娘娘命令臣女给她折几枝芙蓉花。但臣女看这花开得正好,若连花带枝折下来,实在是可惜,所以没听意嫔娘娘的命令⋯⋯这不意嫔娘娘生气了,骂臣女没用!”
“你要折芙蓉花?”柳贵妃杏目圆睁,目光利剑一般,落在孟如意身上。
孟如意赶忙否认:“没有,没有,臣妾没有想要折花,别听她胡说八道⋯⋯是她⋯⋯是臣妾的堂姐,为了讨好臣妾,自作主张去折花,臣妾正教训她呢!”
春苹和夏莲立刻反驳道:“意嫔娘娘,明明是您让我们姑娘去折花的。我们姑娘不肯,你又命令奴婢们过去!”
柳贵妃脸色铁青,狠狠地逼视着孟如意:“意嫔,你入宫这么久了,难道不知道这些木芙蓉的来历?皇后娘娘上次带你们这些新近入宫的嫔妃逛御苑,没有跟你们讲清楚吗?”
孟如意点头如捣蒜:“知道⋯⋯臣妾知道,皇后娘娘都说了!”
柳贵妃的声音陡然提高:“知道你还敢折花?谁借你的胆子?”
孟如意兀自辩解:“贵妃娘娘误会了,不是臣妾,是堂姐⋯⋯她不知道这花不能折⋯⋯”
柳贵妃怒不可遏:“你以为本宫聋吗?本宫走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听到了⋯⋯是孟姑娘高声喊着不要折花!”
柳贵妃身边的宫女白了孟如意一眼,低声说道:“长公主生前最爱芙蓉花,这些花都是她亲手植的,皇上和贵妃娘娘视若珍宝,就连每年的落花,都要专门收集起来⋯⋯意嫔好大的胆子,竟敢糟蹋长公主留下的芙蓉花!”
柳贵妃亲生的长公主,生前最爱莳花弄草,犹喜木芙蓉,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可惜在她十五岁那年,染上时疫,不幸离世。
长公主去世后,她栽种的花草,大多都随着她一一凋零枯萎,唯独她当年亲手植的几株木芙蓉活了下来。每到秋冬时节,大朵粉白的芙蓉花盛开,皇上和柳贵妃,会一起来赏花,睹物思人。
也因此,整个后宫,无人不知这几棵木芙蓉,是珍宝一般的存在,连片叶子都不能动。
前世,孟如意便是设下圈套,让毫不知情的孟疏棠为她采折芙蓉花。
当时,她刚刚折了一枝,便碰上前来赏花的柳贵妃。
面对震怒的柳贵妃,孟如意大惊失色地从竹林小径跑出来,声称自己已经警告过孟疏棠,这芙蓉花万万动不得。谁知自己都走远了,孟疏棠却还留在原地,自作主张折花。
谁会忌惮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呢,怒不可遏的柳贵妃,当场下令,将孟疏棠杖责二十,再打发到浣衣局做苦役。
杖责⋯⋯孟疏棠永远忘不了那手臂粗的刑杖打下来,落在身上是什么滋味;浣衣局⋯⋯孟疏棠也永远不会忘记,掌事嬷嬷对她的折磨和羞辱,还有溃烂的双手浸在冰水中的刺骨之痛。
一枝朵芙蓉花,饱含着她多少的血和泪。
所以,这一世,孟疏棠怎么会让孟如意再次得逞?
她答应折花,却故意拖延时间,站在花旁不动,等着柳贵妃来。
待到听见脚步声后,故意大喊“不能折花”。
她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不中圈套,更是为了⋯⋯反将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