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明瞳孔微缩。那滴血在宣纸上晕开,竟诡异地形成一个莲花形状。
沈青黛却恍若未觉,继续抄写着。
净明注意到,她的笔迹开始变得潦草,墨色中隐隐透着暗红。
“女施主......”
他伸手欲拦,却触到她冰凉的手腕。
沈青黛浑身一颤,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她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藏经阁内忽然暗了下来。
净明抬头望去,只见窗外乌云密布,雷声隐隐。
沈青黛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苍白,她低声说:“小师父,我有些冷。”
净明起身去关窗,转身时却发现沈青黛已经倒在蒲团上。
他快步上前,却见她双目紧闭,唇色发青。
他顾不得戒律,将她打横抱起,触手之处冰凉刺骨。
“来人!”
他朝门外喊道,却无人应答。
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
净明低头看着怀中人,发现她腰间别着一块残破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模糊的“沈”字。
他忽然想起师父的话:“此女命格特殊,与你有三世因果。”
当时他只当是师父的禅机,此刻却觉得心头剧震。
怀中的沈青黛忽然动了动,睁开眼看着他:“净明师父,你的心跳得好快。”
净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袈裟已经被她的体温浸透。
他想要松手,却被她抓住了衣袖:“别走...我害怕打雷......”
雨声渐大,藏经阁内烛火摇曳。
净明看着案上那卷染血的《地藏经》,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也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劫。
暴雨裹着沉香屑砸在青石阶上,净明抱着沈青黛穿过回廊时,看见檐角铜铃正疯狂旋转。
怀中的女子忽然轻笑:“师父可知,这雷声里藏着梵音?”
话音未落,惊雷劈开古柏。
藏经阁偏殿的禅**,净明正欲抽身,却被沈青黛攥住佛珠。
她指尖沿着菩提子纹路游走,忽然蹙眉:“第三十六颗佛珠的裂纹,比昨日深了三分。”
净明悚然一惊。
这串师父所赠的紫檀佛珠,自沈青黛入寺后,每日清晨都会多出一道裂纹。
他强压下心头震动,却见沈青黛从袖中取出一只鎏金香囊,暗红流苏垂落在他腕间。
“安神香需用无根水化开。”
她指尖划过他腕间佛印,冰得净明后退半步,“小师父可愿渡我?”
子夜雨歇,净明在禅房打坐时嗅到异香。
案头青瓷盏中,沈青黛送来的安神香正化作袅袅青烟。
恍惚间,他看见经卷上的血莲在雾中舒展,莲心浮现出半块玉佩纹样。
“师弟!”
门外突然传来惊呼。
净明推门而出,见值夜僧跌坐在银杏树下,手中灯笼照出满地猩红——数百只白雀尸体呈莲花状排列,每只雀鸟心口都插着半截沉香木。
法堂东厢传来瓷瓶碎裂声。
净明破门而入时,正撞见师父了尘禅师攥着半块玉佩踉跄后退。
那玉佩与沈青黛腰间残片严丝合缝,背面刻着“永宁九年·镇北王府”。
“情劫难渡......”
老禅师喉间发出咯咯异响,七窍突然渗出黑血。
净明上前搀扶,却被师父枯手抓破腕间佛印。
鲜血滴落玉佩刹那,他看见幻象——三百年前沙场焦土上,披甲女子将染血玉佩劈成两半,一半挂在阵亡将军颈间,另一半......
晨钟未响,沈青黛正在碑林研磨朱砂。
净明抓住她手腕时,看见她掌心血痕组成梵文“阿鼻”二字。
狂风骤起,碑林间忽然回**起空灵女声:“伽蓝泣血日,菩提倒悬时。”
天际传来丝绸撕裂般的声响。
净明抬头,只见千年菩提树根须翻涌如活物,倒挂在枝头的不是果实,而是上百个双目流血的罗汉像。
沈青黛忽然贴近他耳畔:“现在,小师父闻到真正的安魂香了吗?”
(檀香与血腥交织中,往生咒在枝头罗汉口中同时响起)
藏经阁的琉璃瓦在血月下泛着釉光,净明攥着半块玉佩后退半步。
沈青黛正赤足跪坐在《妙法莲华经》金丝袈裟上,经文朱砂突然化作血珠滚落,在她雪白脚踝凝成曼陀罗花纹。
“永宁九年,镇北王屠尽西南十二苗寨。”
她指尖抚过袈裟上的血莲,“那位将军的铠甲里,藏着一匣子浸透尸油的合欢花。”
净明忽然头痛欲裂。
幻象中,披甲女子摘下头盔,赫然是沈青黛的面容。
她将合欢花瓣塞进阵亡将士口中,沙哑笑道:“葬在佛骨塔下的,可不只高僧舍利。”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
净明腕间佛印突然灼痛,发现沈青黛腰间残玉正与他手中玉佩共鸣震颤。
经卷上的血珠腾空而起,在二人之间凝成三百年前那场献祭的虚影——八位高僧围着青铜鼎诵经,鼎中浮沉着半块染血的将军令。
子时三刻,净明在碑林撞见七个提灯人影。
惨白灯笼照出他们脸上斑斓的傩戏面具,为首者手中丝线穿透白雀尸体,正操纵死鸟跳起诡异的胡旋舞。
“左相府问禅师安。”
傀儡师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刃划过青石,“沈姑娘偷走的《药师经》残卷,该物归原主了。”
净明反手结金刚印,却见丝线突然转向缠住自己脚踝。
傀儡师面具裂开蛛网状纹路,露出半张布满咒文的青面:“你且看看,这提线缠的是谁的三魂七魄?”
丝线尽头传来铃铛清响。
沈青黛穿着素白中衣从古柏后转出,腕间银铃随着丝线牵引叮咚作响。
她眼神空洞如傀儡,手中却握着一支滴血的降魔杵。
菩提树根须突然暴起,将净明吊在倒悬的罗汉像之间。
沈青黛在树底焚香,火光中浮现出明妃殿残缺的壁画——宝相庄严的明妃脚下,堆积着九百九十九具僧侣骸骨。
“你前世时,他们说我与妖僧私通,将孔雀明王咒烙在这具皮囊上。”
她褪去半边衣衫,露出后背密密麻麻的朱砂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