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鰍？”敖光揚起劍眉，冷笑道：“母猿怕是被鎮壓傻了？不知所謂。”
“忘了是本王妻子將你鎮壓的？”
“你是…”水母娘娘語聲未竟，周身泛起瀲灩藍光。
待光華散去時，海藻般蜷曲的銀發垂落腰際，雪紗鮫綃裹著婀娜身段，月光在冰肌玉骨上流轉生輝。
她赤足踏浪而來，珊瑚珠鏈纏著足踝叮咚作響。
“吾大哥，乃東海龍王敖光！”黃龍真人傲然說道。
“想不到，你就是那賤人的夫君，正好今日本宮先殺了你出出晦氣。”
水母娘娘冷哼一聲。
玉指一轉，手中赫然多出一條藍色緞帶。
朝前一揮，刹那間，那緞帶分出成百數千分，遮天蔽日朝著敖光刺去。
“來得好！”敖光袍袖翻湧間九霄龍吟乍起，手中之水凝聚成溟海冰魄刀，霸氣無雙朝前斬去。
刀光與緞影相撞的刹那，整片海域突然泛起詭譎的青銅色。
“大哥，我來助你！”黃龍真人暴喝如雷，周身氣勢暴漲，龍軀騰空加入戰局。
龍爪裹挾千鈞之力，如隕星墜地般抓向那些靈動緞帶。
水母娘娘玉手一翻，漫天緞帶突然纏住龍鱗戰甲，青煙驟起間，龍鱗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
“啊！”
黃龍真人慘叫一聲，旋即，朝著下方墜去。
“元始弟子，不過爾爾。”水母娘娘輕笑如冰，
“蝕龍砂？”
敖光瞳孔驟縮，那緞帶裏裹著的，竟是三族爭霸期間，始麒麟特意煉製出來針對龍族的歹毒之物。
一旦沾上，龍族鱗甲頃刻間化為虛，直接灼燒皮肉，如蝕骨之蛆，極其難以清除。
水母娘娘的冷笑在毒霧中忽遠忽近：“倒是個識貨的。”朦朧霧靄中，她絕豔麵容宛如索命幽蓮。
“找死！”
敖光眼中金芒爆射，口中閃爍起紫色電芒，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響起。
龍吟聲撕裂滄海，聲波直貫神魂！
正是他新得的上古神通——紫電龍吟。
“啊！”
水母娘娘隻覺神魂之內傳來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七竅溢血墜落。
她實在頂些不住，抱著腦袋朝下摔去。
敖光見狀，亦下了殺心，張口向前又吐出一道霹靂。
霹靂當空劈中水母娘娘，慘叫聲驟然撕裂蒼穹。
焦黑殘軀裹著血霧沉入暗流，唯餘淒厲回聲在河水中層層漾開，轉瞬消散無蹤。
敖光正思索是否追擊，忽聞黃龍真人慘叫傳來。
低頭一看，他竟已化作人身，手臂青筋暴起在地上痛苦翻滾。
無奈之下，敖光隻得放棄追擊，轉而落在黃龍真人身旁。
將其扶起時，赫然發現對方身上嵌滿密密麻麻的蝕龍砂。
“大哥！疼！好疼！”黃龍真人攥著手腕嘶聲哭嚎。
“前輩，這該如何是好？”伏羲袖口沾著泥濘，指尖還在微微發顫。
敖光龍鱗泛起青芒，額間金紋明滅不定：“此乃始麒麟煉製而成的蝕龍砂，莫說祛除，便是觸碰…“
話音戛然而止，龍爪虛握又鬆，鱗片縫隙滲出縷縷血絲。
恰在此時，懸在腰間的朱紅葫蘆突然震顫。
一縷帶著酒氣的神念穿透虛空，那聲音似笑非笑地在眾人識海炸開：
“不過是些陰溝裏的醃臢物——”
“爾等竟被這等穢土逼至如此境地？”
敖光龍角迸發雷霆，神識轟然撞入葫蘆內界。
混沌霧氣中，紅雲殘影淡如薄煙，卻仍翹著腿斜倚在雲**，指尖把玩著三粒殷紅如血的砂礫。
“前輩！你認得此物？“
“不認得。”
紅雲漫不經心彈飛一粒紅砂，看著它在虛空中灼出焦痕，“但本座的葫蘆專收世間陰毒之物。”
殘魂忽然逼近敖光神識，眼底流轉著星河湮滅的光彩朝著敖光笑道：“小泥鰍，你可想清楚了？若是用了我的葫蘆…”
葫蘆外突然傳來皮肉灼燒的滋滋聲，黃龍真人半條手臂已化作森森白骨。
“條件任你開！”敖光朗聲道。
“好說。”紅雲殘影驟然散作漫天星火，裹挾著葫蘆內最豔烈的本命紅砂衝破桎梏，
“待事了結，貧道要去尋個新因果！”
“新因果？”敖光龍須微顫，金鱗泛起漣漪，“前輩不是說過不信本王的話麽？”
紅雲虛影在星火中咧了咧嘴：“從前笑你癡妄，但如今…”
殘破元神透過葫蘆壁，望向外麵伏羲雄偉的身影，淡然道：
“紫霄三千客，唯他與貧道同聽了混元道章。”
敖光喉間滾出低吟：“若非前輩讓出聖位蒲團…”
“六聖尊位已成定數。”紅雲截住話頭，周身星火明滅不定，竟映出幾分破碎道痕，
“倒是你，當真要蹚這巫妖量劫後的渾水？”
敖光昂首激起千重浪，拱手應諾：“龍族既承前輩因果，自當護前輩真靈入六道輪回。”
“好咯，今後貧道這寶葫蘆便交由你驅使了。”
紅雲指尖紫色仙芒突然凝成上古契約符紋，對著敖光眉心淩空一點。
轟——
仙寶靈光自葫蘆口衝天而起，原本沉寂的先天禁製如蓮花次第綻放。
敖光額間龍紋與葫蘆道韻共鳴震顫，竟生出一抹血脈相通之感。
敖光對著殘魂鄭重行了個洪荒古禮：“多謝前輩，贈我法寶。”
“去吧——”紅雲殘影已淡得近乎透明，卻仍倚著葫蘆內壁斟酒自飲：
“記得備足東海陳釀，待貧道睡醒…你可要和我好好喝上一場。”
話音未落，整個人如煙霞散入葫蘆深處，唯餘一縷酒香纏繞著一枚新生的印記。
元神歸位刹那，敖光指間法印驟亮，赤玉葫蘆騰空而起，壺口噴薄朱芒如血。
漫天毒砂似百川歸海，裹著腥風沒入寶器之中，連黃龍真人鱗甲縫裏藏的蝕骨砂礫亦被攝出。
待最後一粒砂塵消弭，黃龍真人青灰麵色漸轉紅潤。
龍爪上潰爛見骨的傷口竟生出玉色新肉。
“戰弟靜養甲子，莫說這身腐肉…”敖光輕撫葫蘆收進衿袍，“便是損壞的逆鱗也能重煥嶸光。”
“多謝兄長救命之恩。”黃龍真人話音未落，龍吟已帶哽咽。
眾人卻無暇感懷，舉目但見汪洋千裏。
伏羲青色袞服浸在濁浪裏。
望著水中探出的半截簷角——曾經炊煙嫋嫋的村落。
隻剩下歪斜的簷角刺破水麵，宛如插在大的傷口上的黑色骨刺。
這一幕，令他堅毅的心猛地一陣抽痛。
旋即，聽到敖光的聲音混著水腥飄來：“人族——尚需曆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