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夏从阴暗的楼里出来,迎着轻淡的月光长长舒了一口气。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进都不会进这样的地方。人多可怕,一旦习惯了贫穷,下限都被压低了。
她插着口袋慢悠悠往回走,没走几步,看到远方一道高大修长的模糊身影,卡其色的风衣里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薄毛衣、一条黑色的休闲裤,不紧不慢地往她的方向走来。
仅仅瞥了一眼,她就认了出来。
“时夏。”对面也认出了她。
时夏皱皱眉,加快脚步走过去看到陆扬气色不错,才舒缓了脸色:“你怎么过来了?”
陆扬转身跟她一起往回走:“吴经理告诉我你送于婉婉回家,我来接你。”
时夏轻哼一声,压下从心底不听使唤升起的悸动。
晚风轻轻在两人之间吹过,天气暖和之后,路边的树上偶尔响起几道清脆短促的鸟鸣声,打破沉默的空气。
“你……”
“你……”
陆扬抿下唇,看向身旁垂着脑袋的时夏,轻柔地笑笑,“你先说吧。”
时夏纠结了一两秒,很快敛去挣扎的神色抬起头:“那天你的大衣上有雪……”
视线从陆扬的肩头越过,她忽然看到五六米外的一个儿童滑梯下坐着一个人,那人指间燃着忽明忽暗的一支烟。
未说完的话突然停了下来。
晚上十点,小区的健身娱乐区没什么人,就于棣棣一个在那边百无聊赖地吸着烟。
他大晚上的不回家?
“他以前挺听话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外面那些朋友学坏了。”
“他被押到海城的看守所,正好跟以前那伙人断了,爸妈让我多帮帮他。”
回来的路上于婉婉顾自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一会儿怪自己不称职,一会儿嫌自己没用。
对有的人来说,血缘像是一剂解不开的慢性毒药,一点点地把人拖进深渊里。
时夏猛地仰起头看向不远处走出来的大楼,心神不宁地在于婉婉家的六楼搜了一会儿,没看到本应该亮起的卧室的灯。
“怎么了?”陆扬紧张地盯着她的神色。
“于婉婉好像出事了。”时夏拔腿就跑。
陆扬愣了愣,看她一下子拉开了百来米的距离,匆匆忙忙地冲进楼里。
他转过头,顺着时夏刚才的视线,就看见了坐在滑梯口的于棣棣,迟疑几秒抬脚往滑梯走了过去。
“于棣棣。”
于棣棣慌得一抖,抬眼看到陆扬还有些目瞪口呆,恶声恶气地说:“你找我干嘛?”
陆扬走到他面前:“吴桐被捅的那天,你吃烧烤了吗?”
“吃没吃关你什么事?”于棣棣撇撇嘴,将烟头踩在脚下碾了碾,站起身。
“你那时在城西跟人销赃,怎么可能会瞬移到城东?”
于棣棣立刻变了脸:“你有证据吗?还是看到我拿钱了?警察已经调查过我了,你别碍事!”他撞了陆扬的肩往前走。
陆扬挡住他的路:“你是没收到钱,对方不是直接抢了你的货吗?”
“你!”
远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车鸣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僵持的暗夜。
……
“于婉婉!于婉婉!”
时夏啪啪啪拍着门,没人来开,里面传出一道重物落地的闷响。
“咚”的一声,隔壁的门开了,邻居怒气冲冲地从门里探出来正想骂,却见时夏一脚踹开了门。他立即把头缩了回去。
“于婉婉……”进屋之后里面的碰撞响动更清晰了。
窄道顶上的白灯仍然亮着,时夏看到靠里的那个房间开着门,灯光渗进门里,底下一片惨淡的白。
昏暗的卧室里弥漫着一股异样的腥味。床边庞大的黑影停止起伏,循声惊愕地朝门外看过去,一道纤细的身影阴沉沉地立在门口,因为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妈的!谁……”
黄毛刚开口,被迅疾的一脚狠狠从于婉婉身上踹了下来,两百斤**的肉砸在地上,“嘭”的一声惊天动地,整个地板似乎都跟着震了震。
“嘶——”他很快从这熟悉的踢腿中认出面前的人。
是那个叫时夏的!
时夏拽起**的被子裹住了于婉婉,借着外面的灯光看她嘴上被塞了一团穿过的棉袜。
“呜呜……”时夏刚甩开袜子,于婉婉惶恐不安地扑进了她的怀里,“时夏!”
时夏冷着脸轻轻地拍拍她颤抖的背。
就在这时,耳后一道危险的风声袭来。
时夏抱着于婉婉就地一滚,松开她看向黄毛。黄毛拿着个台灯砸空了,正凶狠地盯着时夏的方向,继续举着台灯砸向她。
时夏高高抬起右腿,用力朝他手腕一劈,随着一声惨叫台灯应声落地,摔成两截。
她又朝着他胸口踹了一脚,他毫无还手之力,直接撞到了梳妆台,肥硕的身躯将桌边的台灯压成了碎渣。
“啊啊啊!”碎片扎进肉里,桌上的瓶瓶罐罐摇摇欲坠,其中一瓶乳液砸在他脑门,他顿时晕了过去。
“你去厕所洗把脸。”时夏推推于婉婉。
于婉婉木然地张张嘴:“时夏,我……”
时夏打断她:“你听着,屋里太黑我什么都没看见,有没有发生什么,只有你知道,你来决定。”
“哦……”
“你出去,这里我来收拾。”
等于婉婉裹着被子走出卧室,旁边厕所里压抑的哭声和水流声一齐传了过来。
时夏走到门边摸索几下,打开灯,抓起床单忍着恶心盖在黄毛的身上。
昏迷不醒的他没有反应。时夏从角落拿了扫帚,将碎片清扫干净,又去捡掉下来的护肤品。
厕所的水声渐渐停了。
时夏抓着一瓶乳液放到桌上,听到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她下意识转过身。于婉婉浑身湿答答的,发白的脸上神色冷静到可怕,她的手上拿着一把水果刀,正要往倒在床边的黄毛脖子上刺。
“时夏。”陆扬心惊肉跳地从外面进来,走到卧室门口猛然看到时夏抬手飞快地抓住了水果刀的尖刃。
鲜红的血从她右手手心往下滴,啪的一下在地面摔成一朵朵血花。
“时夏……”于婉婉惊慌失措地一下子松开了手,“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