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停职了?”
韩队坐在麻将馆门外的矮凳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看向旁边的陆扬。
午后的太阳偶尔从厚厚的云层中透出来,两人脚底的影子缩成小圈,萎靡又落魄。
陆扬无奈地拉下嘴角:“有人匿名举报我跟时夏关系匪浅……”如果这样也就罢了,反正他们都知道他在接近时夏,但举报信里有偷拍他和时夏六年前的照片,神通广大得让他直接想到这跟时浩霆脱不了关系。
“而且我跟时浩霆的私人律师认识,怀疑我进专案组的目的就是给时浩霆打探消息。”
“唉。”韩队重重地吸了一口烟。
陆扬问:“你怎么回事?”
“之前经手的一个案子被翻出来,说我伪造证据,得停职接受调查。”
太巧了,他们两个刚摸到麻将馆,就都出了事。
陆扬慢慢地转着手上的手机,原本他手里的录音被证实了,应该可以将庭审推后,多出一些调查时间。
可现在时间紧,他还反而成了内鬼。
他抬眼看向电线杆边悬挂的监控摄像,那边是能清楚拍到进出麻将馆的人的,可惜内存卡丢了。
他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李茗伊被绑架的案子,他听警察说酒吧后巷附近的监控也全坏了。
“警官,”麻将馆的老板从柜台后支着胳膊探出身,“你们别守在我这啊,客人都不敢进了。”
韩队踩灭烟头,转身丢进门口装垃圾的铁桶里,视线痞痞地扫过老板:“你要是能认出那天跟于棣棣一起的人,我们早走了。”
老板无语地叹气:“我说了嘛,长得很凶的一个男人,我这小本经营,哪敢多看。”
“不好意思,”陆扬从韩队的裤袋里掏出一包拆封的烟,给老板递过去一支,“打扰你生意了。”
老板看陆扬一眼,接过烟别在耳后:“算我倒霉,”他伸手拿起水壶倒了两杯茶:“看你们待了半天,渴不渴?”
陆扬谢过老板拿起纸杯,正巧这时门口进来一个六七十岁的客人。老板冲他使使眼色,是个常客。
那人熟稔地跟老板打了招呼,陆扬点开手机里于棣棣的照片,问他:“大爷,请问你半个月前有见过这个人吗?”
客人眯缝着眼看了屏幕几秒,一点头:“见过。”
韩队立马凑到客人另一边,倒把人吓了一跳,他指着店里角落的一个位子:“跟他一起坐那里的男人,你有印象吗?”
客人不仅点头,而且凭着在公园里拿毛笔画画的功底将那个男人画了下来。
陆扬越看越心惊,男人的素描像出来,他看着眼熟。
竟然是之前接他去见时浩霆的那个司机。
他跟时浩霆做交易,要吴桐案子的线索。当时对方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原来在见面的第一天,时浩霆就把人送到了他面前。
韩队拿着画像给了队里的兄弟,让他去向于棣棣确认,有消息再联系陆扬。
陆扬坐地铁回了小区。
半下午的时间段,味源酒楼里没有客人。
厨房在备菜,于婉婉在写东西。
推门开的声音传来,坐在收银台看账的时夏抬起头,看到陆扬披着一层日光从外面进来。
她愣了一下,扫了眼电脑屏幕边的时间,下午四点。
陆扬走到收银台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翻了翻招财猫摇晃的小爪,目光却盯着时夏:“在忙?”
时夏回过神,好奇地转转眼珠子:“你怎么来了?”
陆扬轻呼出口气:“我被停职了。”
时夏又一愣。
陆扬面色如常,平静地解释她眼中的疑问:“有人向单位匿名举报我们交往……”
“不是,”吴经理的脑袋从多宝架后探出来,“你跟时夏交往还碍着单位了?”
于婉婉往外看到陆扬又缩了回去,厨师和学徒从门帘后也探出脑袋:“你那不能谈恋爱吗?”
陆扬转头看向他们:“总之有点复杂。”
时夏若有所思地支着下巴。
陆扬看到她拆了纱布的右手,微微皱皱眉,关切地朝她伸出手:“我看看你右手怎么样了?”
时夏将右手放在他温热的手掌上。
那道粉粉的长疤几乎横穿她的手心,将上面的爱情线、智慧线、生命线切成两断,他盯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用指腹碰了碰:“还疼吗?”
时夏摇摇头。
陆扬仍锁着眉头:“怎么这么快拆了?医生怎么说?”
这样的伤少说要六七天,医生讶异地夸她体质好。她的体质当然好,自小打惯了,大伤小伤都受过。
“没事。”陆扬在她手上不自觉摩挲的动作搅得她脸发烫,时夏收回手,自然地拍了拍脸颊,“那你明天陪我去安夏吧。”
陆扬瞳孔一紧缩,勉强牵起抹笑,语气酸涩:“你的侦探找到地址了?”
时夏叹口气:“我想去逛逛,万一运气好呢?”
这种寄托于好运的办法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下周三她爸或许就出来了,留给她的只有五天时间,她没办法坐以待毙。
“经理。”时夏一叫,吴经理正大光明地走了过来,听她说,“明天我要请假。”
学徒侧头问厨师:“安夏是不是有个叫神仙居的景点?”
“神仙居山顶上不是有个很灵的寺吗?”
吴经理一拍脑门,兴冲冲地看向大家,“我们明天去神仙居团建怎么样?大家放松放松。”
……
吴经理找了辆小型面包车,厨师当司机,他坐副驾驶。
八人座的空间坐他们六个人富余。
于婉婉和学徒隔了个位置坐在一排,中间放了包。
时夏和陆扬坐在最后,因为起得早,她闭着眼靠在他的肩头补觉,脑袋时不时随着车一颤一颤的,慢慢地往下滑。
陆扬从窗外收回视线,抬起手抵着她的侧脸。两人的腿挨在一起,她放在腿上的手和他的手也挨着。
她的脸颊泛着红晕,热乎乎的,掌心里的触感柔嫩又有弹性,陆扬心里像是塞了一团绵软的云。他将她脑袋往上拨了拨,重新放回自己的肩上。
时夏睁开朦胧的睡眼,含糊地看眼陆扬:“到了吗?”
“还早。”才开了二十多分钟高速。
话音刚落,车子一个急转,前面的学徒半个身子扑到于婉婉的包上。
陆扬下意识抱紧了时夏,两人一起依着惯性被挤到窗边。
“靠,吓我一跳!”厨师气得差点爆出口。
“后面那辆黑车急着投胎吗?”
一眨眼,那车窜到前面去了。吴经理嫌弃地“切”了一声:“还是辆迈巴赫。”
陆扬揽着时夏的手臂一紧:“迈巴赫?”
“是啊,”吴经理叮嘱厨师,“你离远点,万一磕到哪了,我们可赔不起。”
就说话这功夫,那辆车已经又超了几辆车。
陆扬透过车窗去看它的车屁股,只大概看到车牌上几个数字。
“时夏。”
陆扬心脏怦怦急促地跳动着,“那辆迈巴赫好像是你爸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