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大明营兵制,总兵麾下营头叫正兵营,副将麾下叫奇兵营,而参将手下的兵叫援兵营。秦逸现在算是樊参将的人。
他跟倪大旁侧敲击,才大致打听出獐子岛的情况。
这座岛离旅顺港二百六十里,离辽南最近的海岸近百里。
北面最近的是约四十里外大小长山岛,离西北的广鹿岛约六十里。
獐子岛面积不大,东江最盛时,也就安置百余户辽民在岛上屯垦。
随着东江内乱衰败,岛上的人或逃或被调离,重新成了荒岛。
岛上既没有煤铁矿,也没有太多的粮田,可以说是入不敷出,盐粮都需要大营贴补。
也难怪樊参将如此大方,这就是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小破岛。
秦逸毫不嫌弃,甚至还很欣慰。
在登州顺手牵羊,临时打个劫,收获颇丰,他又不差银子。
“老弟啊!人靠衣裳马靠鞍,换上这身扎甲,果然英姿勃勃啊!”
“老哥过誉,过誉!”
秦逸美滋滋地笑纳倪大的奉承,明式铁扎甲加制式铁碟盔,虽然是旧甲,修补的痕迹清晰可见。
但这可是铁甲啊!
密集交叠的铁甲片,能防住刀劈箭射,秦逸本就人高马大,再披上一件赤红大氅,可不就是威风凛凛。
“老弟啊!你手下的娃儿兵,都穿着鞑子和汉军旗的甲胄,兵器也是参差不齐。
大人交代先收了当成缴获,给你们重新领用正经的装备”。
“将军英明啊!”
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事实上缴械后,望海墩的人就是人质。
但是现在秦逸完成任务回归,没人会再提这事。
给秦逸手下发个大明制式鸳鸯袍,什么藤牌、方盾、长枪、镗钯、弓弩都配上。
秦逸能说啥?他敢说啥?
有这待遇就不错了!
至于其他的饷粮,樊参将一次拨了三个月,不出所料地打了对折。
别嫌少,大明自有国情如此!
你猜秦逸以把总身份,领到的三个月军饷是多少?
一百六十两,你敢信?
“……朝廷定的规矩,东江镇兵每月折色银七钱、本色米一斛……”
倪大知道这小子不懂内情,他随口就来算得很是明白。
其实很简单,按照一个把总百五十人编制给秦逸拨的粮饷。
实际上全都打了对折,没法子,没出京就被扣了一成。
一路上只要能沾边的层层克扣,到了领兵将领手里,这点钱粮只够养精兵家丁的。
也就是说,樊参将认可秦逸手里的五十少年兵,算是他家丁。
你瞅!每人每月一两银,普通的炮灰有口吃的就行,要什么钱?
秦逸回忆过当初在黑山墩,从来没领个一厘银钱,连铜钱都没见过。
好在糙米给了一百二十石,以及二十斤粗盐和几坛咸菜疙瘩。
不错!不错!
他带着自家换上明军军服,戴着毡帽的少年兵,跟着倪大在城内各个仓库跑了大半天,终于把拨下的粮饷都搬上了船。
樊参将还调了一艘比苍山铁大一号的海沧船,帮着运人上岛。
“烟暖房、屁暖床,有总比没有强!”
秦逸就很乐观,这次虽然没掏银子大采购,在倪大的介绍下,但他已经和管仓的文书、知事搭上了线。
一回生二回熟!
这次自己这帮生面孔,尤其是麾下都是被剃过头的汉奴出身,过于碍眼,不方便行事。
规规矩矩领了粮饷,该打点的都打点到位,下次再过来时,就能掏银子弄些好东西。
望海墩自有的二十八匹马骡,除了上次秦逸上贡樊参将四匹,还剩二十四匹。
秦逸让老赵头挑了六匹最好的,留着给军官骑乘,并训练自家的骑射手。
其余十八匹驽马、健骡,都让他在旅顺出手,换了六头小黄牛,其中半数是母牛,再加上一些鸡鸭鹅,猪羊等家禽牲畜。
最后船装不下,秦逸又掏银子雇了艘海沧船。
腊月二十六一大早,两大一小三艘海船,缓缓驶出旅顺港,扬帆启航。
目标:二百六十里外獐子岛。
……
腊月二十八下午,荒无人迹的獐子岛东港湾,三艘海船缓缓靠岸。
毕竟是有人生活过的岛屿,原来的码头港口虽然荒废已久,但依旧还能使用。
落帆停船下锚,早就兴奋难抑的少年兵们,七手八脚搭好跳板。
欢呼着冲上这座小岛。
“哥!这里不小啊!”
“嗯!还行还行!”
之前被倪大一说,弟兄俩对獐子岛期待很低,原本芝麻大点的地盘,没想到居然看上去还行。
和尚激动得面色潮红,一个劲扯老大衣襟。
秦逸也挺高兴,皮肤感觉的温度应该在零度以上。
岛上郁郁葱葱,并没看到积雪,说明这岛上没有冰期。
“别韶叨!赶紧组织人卸船,在码头上准备临时营地,就算点着篝火夜战,也别耽误另两艘船回去过年”。
“是!长官!”
秦逸给足了银两,两艘船的船老大收了钱也很给面子,双方商量好,以后但凡獐子岛需要运货拖人,一句话的事情。
这年头往船上装货不容易,卸货也麻烦。
马嘶牛哞、鸡鸣狗吠,码头上一片嘈杂。
鸳鸯袍穿着鲜红面的是一期老兵,穿绿色面的是二期新兵。
小军官们大呼小叫,四十八户家庭男丁们半数忙着搬货卸船,半数在码头避风处搭建帐篷。
女人们提着桶去寻岛上淡水,就连孩童都忙着捡干柴准备留着烧火。
整体看上去虽然跌跌撞撞很是喧闹,但各人都有事做,各队的队正们忙得满头大汗。
秦逸把这边扔给和尚他们安排,自己骑着马沿着码头往山坡上行进。
毕竟也是被开垦过的岛屿,要确认原来的村寨、淡水河和田地位置。
万事开头难,自己一番搏命,终于获得了在这个乱世中,一处小小的根据地。
当他沿着杂草丛生,但依旧可循的道路,驱马到了山坡最高处。
西面山坡下豁然出现一大片平地,边上是破败不堪、很多坍塌的草棚。
一条不宽的河流从山间流下,直到进入海湾。
大片的海滩,金色的海沙,海浪卷着白色的泡沫起伏。
如果不是悲催的明末,现代这里应该是旅游胜地。
秦逸回首东面,码头上热闹非凡,近三百人如蚂蚁般在码头上奔忙,一排排帐篷已经被搭建起来。
这群被旅顺当成累赘的前汉奴,和之前在獐子岛屯垦失败,甚至不能自给自足的辽民可不同。
这些百姓的少年子弟兵虽然稚嫩,但必将会成熟起来,在这狗龇牙的时代,掀起滔天巨浪。
忽然教员的一句话涌上秦逸心头,是那样的贴切。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