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的笑声在仓库里回**,像一把钝刀刮在心上,低沉而刺耳。
我站在深不见底的坑边,潮湿的泥土气息混着浓重的铁锈味扑鼻而来,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腐臭。
身后,阿木的喘息声压抑而急促,他的手还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死死摁着,脸憋得通红,眼底满是惊恐。
我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动。这时候硬碰硬没用,命攥在别人手里,得先稳住局面。
“王老板,话别说太满。”
我抬起头,语气不急不缓,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沉稳,像是在谈一笔普通的生意,而不是在生死边缘打转。
阳光从仓库顶上破烂的铁皮缝隙洒进来,映得王富贵那张刀疤脸更加狰狞。
他穿着件花衬衫,外套一件油腻腻的皮夹克,手里夹着根没点燃的烟,眯着眼打量我,像是猎人在审视猎物。
“哦?”
他哼了一声,嘴角一扯,露出半口黄牙:“姓林的小子,你倒是胆大。敢在我面前摆谱,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
他顿了顿,朝坑里啐了口唾沫,声音低沉下来:“陈总现在是骑虎难下,可他手里还攥着那块地的核心秘密。你说说,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我信你?”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目光扫过他身后的几个壮汉——一个个眼神凶狠,手臂上青筋暴起,显然不是善茬。
“王老板,你误会了。”我拍了拍手上的灰,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不是来跟你抢饭碗的。陈总手里那秘密,确实烫手,可你不也盯着那块地吗?杀了我,谁给你收拾这烂摊子?那怨气要是彻底爆发,你王家扛得住?”
这话一出口,王富贵的眼神明显变了。
他眯起眼,眼底闪过一丝阴鸷,手里的烟被他捏得变形,显然被我说中了心事。
他不是没脑子的人,贪归贪,但也明白那块地的邪门之处。
仓库里安静下来,只能听见阿木粗重的呼吸和远处夜风吹过铁皮的哐当声。
王富贵摸了摸下巴,刀疤脸上的肌肉抖了抖,冷哼一声:“你小子倒是会给自己找活路。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简单。”我往前迈了半步,站得更稳了些,语气平静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底气:“我帮你把那块地的怨气压下去,你拿你的好处,我拿我的酬劳。至于陈总,我还能拖他几天,给他点甜头,让他以为我还在替他卖命。咱们各取所需,怎么样?”
阿木一听这话,瞪大了眼,差点没忍住叫出声。
他小声嘀咕:“师父,您真敢说啊……这不是跟狼商量分肉吗?”
我没理他,目光死死锁住王富贵。
他的表情变幻了几下,最终一挥手,声音低沉:“放开他们。”
壮汉们松了手,阿木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进坑里。
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低声警告:“别出声,稳住。”
王富贵转过身,背对着我。
他点了根烟,火光一闪,映出他侧脸上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
他吸了口烟,吐出一团白雾,声音沙哑:“姓林的,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看到结果。不然,这坑可不是摆设。”
他顿了顿,转过半个身子,斜眼看我,眼神冰冷:“还有,别耍花样,我的人会盯着你。”
“放心。”
我笑了笑,语气轻松。
王富贵没再吭声,只是挥挥手,示意手下打开铁门。
门“砰”的一声关上,仓库里只剩我和阿木。
“走,回旅馆。”
我拍了拍阿木的肩膀,转身往外走。
阿木揉着被按疼的胳膊,跌跌撞撞跟上来,满脸惊魂未定:“师父,您真要跟这老狐狸合作?王富贵那模样,分明是想等咱们干完活再卸磨杀驴啊!”
“他敢卸磨杀驴,也得看我愿不愿意当那头驴。”
我冷笑一声,踩灭地上一根没烧完的烟头:“王富贵贪心,陈总心狠,这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咱们得让他们斗起来,才能喘口气。你记住,跟这种人打交道,嘴上得硬,心里的活。”
回到旅馆时,已经是中午,小旅馆破旧得像个随时要塌的棚子,墙皮剥落,空气里一股霉味。
我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潮气让我皱了皱眉。
我扔下背包,打开手机,看到陈总凌晨发来的消息:“小林,事办得怎么样了?”
我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回了个“已妥”,然后关了机。
陈总这人,心思比王富贵还深。他昨晚给我打了那一千万,表面上是结账,实际上是想稳住我,再找机会下黑手。
昨晚那两个黑衣人,蒙着脸,手里拿的家伙可不是闹着玩的,多半就是他派来的试探。
我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飞快盘算着下一步。
“阿木,今天去见陈总。”我敲了敲隔壁的门,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他听见:“收拾好,别磨蹭。”
“师父,您真要去啊?”阿木探出头,满脸不情愿,头发乱得像个鸟窝。
“陈总昨晚还派人来搞咱们,今天见他,不是羊入虎口吗?”
“羊入虎口,也得看这羊有没有獠牙。”
我提上桃木剑,剑鞘上的红绳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晃动。
我拍了拍剑身,转身下楼,“走吧,别让陈总等急了。”
陈总的办公室在一栋高档写字楼的顶层,三十八楼,落地窗俯瞰整个城市。
保安带我们进去时,我特意留心了一下周围——大堂里站着四个西装革履的壮汉,耳麦里隐约传来电流声,显然不是普通的安保人员。
电梯门一开,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檀香味,混着昂贵皮革的气息。
办公室装修得金碧辉煌,墙上挂着几幅字画,茶几上摆着个紫砂壶,旁边还有一尊鎏金的佛像,像个暴发户的展览馆。
陈总坐在一张宽大的皮椅上,慢悠悠地泡茶。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眼袋浮肿,印堂发黑,显然最近被那块地的怨气折腾得不轻。
见我们进来,他抬头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小林来了。”他放下茶壶,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昨晚睡得好吗?”
“托陈总的福,睡得不太安稳。”我拉开椅子坐下,语气不咸不淡,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看了看——青瓷的,入手温润,像是古董。
我没急着喝,目光扫过他身后的书柜,上面摆满了风水相关的书,可大多是装门面的摆设,书脊连灰都没积,显然没翻过。
“哦?”陈总手一顿,茶水溅出几滴,落在光可鉴人的红木桌上。
他不动声色地拿纸巾擦了擦,哈哈一笑,“你说笑了,这年头小偷多,旅馆那种地方,总有些不长眼的。”
“是吗?”我挑了挑眉,没接话,低头抿了口茶。
茶香清冽,可我喝不出滋味,满脑子都是昨晚那两个黑衣人的影子——蒙面,短刀,手法利落,分明是训练过的杀手。
我放下茶杯,盯着陈总的眼睛,直截了当:“昨晚那两个不速之客,差点让我翻不了身。陈总,您说这是巧合?”
陈总的笑容僵了僵,眼角微微**,随即恢复自然。
他靠回椅背,双腿交叠,语气轻松:“你多心了。我要是真想对你怎么样,何必花一千万请你?昨晚的事,我可一点不知情。”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可我心里冷笑。他不知情?
我没戳穿他,转而问道:“陈总,那块地的事怎么样了?怨气压住了吗?”
他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语气变得正经:“小林,我正想问你呢。你昨晚说‘已妥’,到底妥到什么程度?那怨气是不是彻底消了?”
“压是压住了,但没根除。”
我慢悠悠地转着茶杯,目光扫过他的面相——额头上的黑气更重了,显然那块地的东西已经开始反噬。
我顿了顿,继续道,“那地方的怨气太重,打生桩只是治标不治本。陈总,你瞒了我不少事吧?”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阿木吞口水的声音。
他坐在我旁边,手足无措地攥着衣角,像只被吓坏的兔子。
陈总盯着我,眼神一闪,笑容僵硬了几分,随即低笑出声:“你果然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什么秘密:“没错,那底下确实有点东西。不过,那是机缘,不是祸害。只要处理得好,咱俩都能发财。”
“发财?”我冷哼一声,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陈总,你害了那么多人,就为了这‘机缘’,现在反噬来了,你让我擦屁股,还想让我感恩戴德?”
陈总脸色一沉,眯起眼,声音冷了几分:“小林,话别说太难听。你拿了我一千万,事情没办完就翻脸,不地道吧?”
“钱我拿了,活我也干了。”
我靠回椅子,语气平静:“可你要我卖命,就得把底交出来。不然,我可没兴趣陪你玩命。”
办公室里又陷入沉默。陈总起身,走到落地窗边,背对着我,双手插兜,低声道:“那底下埋的,是个老物件,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当年挖地基时挖出来的,风水师说那是镇的之宝,能聚财。可后来出了怪事,工人接连死,我才知道那东西不简单。”
“镇地之宝?”
我脑子里飞快转了一圈,冷笑:“那分明是锁魂的东西,聚的不是财,是怨。你找人打生桩,想压住它,结果适得其反。现在怨气冲天,你还想让我接着趟浑水?”
陈总转过身,眼神阴沉,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他沉默了一会儿,坐回椅子,语气缓和了几分:“你既然看出来了,就该知道这事跑不掉。你破了王家的局,已经惹了麻烦。王富贵那狗东西不会放过你,咱们得联手对付他。”
这话说得漂亮,可我心里清楚,他这是想拉我下水,拿王富贵当挡箭牌。
我笑了笑,没接茬,转而问:“那物件现在在哪儿?”
“还在地底下,我让人封了,没敢动。你要是能解决,我再加五百万。”
“五百万?”我挑眉,语气里带了点玩味:“陈总,你这价码可不够。那东西要是锁魂的邪物,我这条命可值更多。”
陈总哈哈一笑,拍了拍桌子:“林师傅痛快!行,八百万,怎么样?”
“成交。”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不过我得先看看那东西是什么,别到时候你让我送死,我还蒙在鼓里。”
陈总点点头,拿起电话又说了几句,然后抬头看我:“今晚带你去现场,林师傅可别让我失望。”
“放心。”我转身往外走,阿木赶紧跟上。出了办公室,他小声嘀咕:“师父,您真要去啊?陈总这人阴得很,八百万听着多,可命没了啥用啊?”
“命得保,钱也得赚。”我冷笑一声,推开电梯门,眼神不屑。
“陈总想试探我,我就让他试个够。王富贵那边还盯着,咱们得两头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