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传来了消息——王富贵果然按捺不住,带着一帮人去找陈总“谈生意”。
说是谈生意,可谁都知道,他是冲着那块“九阴聚财穴”去的。
那地方的风水局,陈总耗费了十几年心血,用钢筋符咒和电梯引魂幡布下了一张吸纳气运的巨网。
更是害死了三十六个孩子,九个成年人作为生桩。
王富贵一个暴发户,哪懂这些玄机?
他只知道那块地能让他一夜暴富,却没想过,自己有没有命去享。
那天晚上,阿木急匆匆跑进屋,脸色比平日更白了几分,他手里还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
他喘着气,声音急促:“师父,出事了!王富贵的人和陈总的手下在工地那边打起来了!”
我皱了皱眉,从他手里接过那张纸,低头一看,是张潦草的手写地图,上面标注了工地的位置,还有几行歪歪扭扭的字:“九阴穴,西北角,破局点。”
“这是哪儿来的?”我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着阿木。
他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是王富贵的一个手下偷偷塞给我的,说是王老板让他找人算出来的,让咱们赶紧过去帮忙。他说……他说陈总那边已经死了两个人,场面乱得像鬼市。”
我冷笑了一声,把纸揉成一团扔到桌上,声音里透着几分嘲讽:“算出来?他王富贵要是真有这本事,还用得着我?他这是撞了大运,误打误撞摸到了陈总的命门,可惜啊,他没那个命去破局。”
阿木愣了一下,急道:“那咱们怎么办?不去吗?王富贵那边已经放话了,说您要是不到,他就把您这些天帮他赚的钱全都抖出去,还说您是个江湖骗子!”
我眯起眼睛,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低沉的“嗒嗒”声。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这点声响,阿木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眼巴巴地等着我的答复。
半晌,我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冬天的霜:“去,为什么不去?不去看看这场好戏,我怎么对得起他王富贵?”
夜色浓重,工地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我和阿木赶到时,场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王富贵带了二十几号人,个个手里拿着铁棍和砍刀,喊声震天。
陈总那边也不甘示弱,雇来的打手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手里握着电棍,眼神冷得像刀锋。
两拨人马在工地西北角对峙,地上躺着几个人,有的哼哼着爬不起来,有的已经没了动静。
王富贵站在人群前,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手里拿着一把铁锹,指着对面破口大骂:“陈老鬼,你他妈以为弄点破房子就能吓唬我?我告诉你,这块地老子要定了!你那什么狗屁风水局,今天我非砸了不可!”
陈总站在对面,身形瘦削却挺得笔直,一身黑色唐装在夜风中微微摆动。
他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王富贵,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笑容里藏着杀机,像极了猫在戏耍老鼠时的表情。
我站在远处的高坡上,双手插在口袋里,冷眼旁观。阿木站在我身边,低声问:“师父,西北角真是破局点?”
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工地西北角那座还未完工的楼上。
那栋楼的地基下,埋着陈总精心布置的“九阴锁财阵”,靠着九根钢筋桩连接地气,吸纳周围住户的生气。
阵眼就在西北角,只要破了那里的风水枢纽,整个局就废了。
可破阵哪有那么容易?陈总既然敢布这个局,必然留了后手。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刚开始十分微弱,可后面越来越清晰。
“师父!地底下有人在唱戏,我听过这个戏,这分明是《牡丹亭》!”
阿木的声音陡然失了调,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恐,他猛地抓住我的胳膊。
力道之大,简直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他手腕上常年佩戴的那根五色绳,此刻竟像被点燃的引信,丝丝缕缕地冒着青烟。
就在这一刹那,我的耳膜像是被尖锐的利刃刺穿,一阵剧痛席卷而来。
紧接着,从工地西北角粗壮的钢筋桩下,悠悠飘出一段戏腔:“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
这那声音婉转低回,却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阴森,宛若从九幽深处传来,每一个音符都裹挟着刺骨的寒意。
最后那个“垣”字尚在空中回**,未及落地,王富贵带来的三个五大三粗的打手,身体猛地一僵。
他们原本浑浊的双眼瞬间变得空洞无神,双脚竟似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踮起了脚尖。
他们的脖子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角度扭曲着,活像被拧断的木偶。
紧接着,他们的手臂开始诡异地摆动,跳起了那森然鬼气的水袖舞。可他们身上哪来的水袖?只有僵硬的胳膊在空气中胡乱挥舞,透着说不出的怪诞。
“拦住他们!”
王富贵扯着嗓子大喊,声音里满是慌乱与无措。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个打手像是被某种邪念操控,双手猛地伸向自己的耳朵,手指一用力,竟硬生生将耳朵从头颅上撕下。
伴随着一声闷响,鲜血飞溅,血淋淋的耳肉“啪嗒”落地。
可诡异的是,眨眼间,那耳肉竟化作一张张纸钱,被地底涌出的阴风卷得漫天飞舞,打着旋儿贴满了周围的脚手架,宛如给这荒废的工地挂上了诡异的丧幡。
我见状,迅速从怀中掏出三清铃,不假思索地用力摇晃。
却不料,清脆的铃声并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沉闷的响动。
我定睛一看,铃铛里原本清亮作响的铜舌,竟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一截苍白的人指骨,在铃内晃**,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
阿木瞪大了眼睛,突然喊道:“师父,陈总竟然是风水师?”
“那是当然,而且道行还不低呢。”我冷笑道。
“什么?”阿木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花钱求你?”
“因为他学的都是害人之术,是不会救人的。”我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直隐匿暗处的陈总如鬼魅般现身。
他手中紧握着一块描金戏牌,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他抬手将戏牌往钢筋桩上重重一拍,嘴里高喊:“游园惊梦第二折,开锣!”
随着这一声,整个工地被施了咒。浓稠的白雾瞬间弥漫,能见度骤降,原本屹立的九栋楼,竟在雾气中扭曲变形。
待雾气稍散,众人惊骇地发现,九栋楼已化作一座巨大的戏台,每层楼的边缘都飘**着若隐若现、身着戏服的鬼影。
那些鬼影或悬或浮,手中的水袖在半空摇曳生姿,可细看之下,他们面容苍白如纸,七窍隐隐渗出黑液,透着无尽的恐怖。
王富贵带来的打手们像是被同时扳动了开关,齐刷刷伸出双手,抓住自己的脸皮,用力一撕。
“嘶啦”一声,他们原本的面容被剥去,露出的竟是一张张七窍流血、化着旦角妆容的脸。
妆容本该娇艳动人,此刻却因鲜血浸染,显得狰狞可怖。他们目光呆滞,嘴角咧开,露出血染的牙齿,一步步朝王富贵逼近。
“我的眼!”
王富贵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双手死死捂住眼睛,身体在地上翻滚不休。
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在水泥地上聚成一滩暗红色的血泊。
紧接着,他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竟滚向地缝。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的身躯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盏散发血光的灯笼,在黑暗中摇曳闪烁。
我见状,急忙摸出五帝钱,一个箭步冲上前,朝王富贵的天灵盖狠狠拍下。
奇怪的是,五帝钱刚触及他的头皮,竟像生了根般牢牢黏住,铜钱的边缘缓缓扎进皮肉,露出一枚锈迹斑斑的古钱。我低声惊呼:“师父,这是……”
“这是陈总用王富贵他爹的命魂炼成‘替死钱’。”我碾碎铜钱,叹息道。
王富贵突然安静下来,两行血泪从眼角滑落:“爹……我错了……”
我见状,赶忙伸手摸出五帝钱,一个箭步冲上前,朝着王富贵的天灵盖狠狠一拍。
可奇怪的是,五帝钱刚一接触到他的头皮,竟像生了根一般,牢牢地黏在上面。
而且铜钱的边缘开始慢慢扎进头皮,像是要在他脑袋里生根发芽。
我心中暗叫不好,这才发现这蠢货的天灵盖上早被种下了引魂符,怪不得他会被这邪祟之力轻易操控。
地底的戏腔像是察觉到了这边的抵抗,陡然拔高音量:“赏心乐事谁家院!”
这一声宛如洪钟,震得人耳鼓生疼。随着这声唱腔,所有的钢筋桩像是被引爆的炸弹,轰然炸裂。
瞬间,碎石飞溅,九道粗壮的黑水从地底喷涌而出,黑水浓稠如墨,还缠着丝丝缕缕的戏服布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千钧一发之际,我伸手一把扯断阿木手腕上的五色绳。
那浸着童子血的丝线在半空中迎风飞舞,瞬间化作一道八卦网,朝着其中两道黑水兜头罩去。
“嘶嘶”声中,黑水与八卦网接触的地方,冒出阵阵青烟,二者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较量。
“乾坤借法!”
我口中念念有词,咬破中指,用鲜血在罗盘背面迅速画出敕令。
原本静止的青铜指针像是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逆时针疯狂转动起来。
随着指针的飞速旋转,空气中传来阵阵尖锐的呼啸声。当指针猛地扎破罗盘上“死”字位时,从西北角的地底深处,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戏服撕裂声。
我心中一凛,知道那里埋着陈总用戏子尸骨炼制的镇物,此刻正遭受着强大力量的冲击。
陈总像是遭受了重创,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手中的戏牌“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随着戏牌的破碎,漫天的鬼影像是失去了控制,发出尖锐的啸叫声。
与此同时,烂尾楼的外墙上,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戏词,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鲜血写成,透着一股诡异的光泽。
而且那些字还在不断地渗出血珠,顺着墙面缓缓滑落。
趁着这个时机,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抓起王富贵的衣领,将最后三枚五帝钱塞进他嘴里,大声喊道:“含着!念你爹的八字!”
王富贵满脸痛苦,眼神中满是恐惧与迷茫,但在我的厉声催促下,还是含糊不清地报出了亡父的生辰。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地底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咳嗽声,整个地面都跟着剧烈颤抖起来。
原本渗血的戏词像是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牵引,开始扭曲、变形。
最终,所有的戏词汇聚在一起,变成了“欺父霸产,天雷诛心”八个大字,每个字都足有一人多高,散发着耀眼的血光。
“走!”我冲着阿木大喊一声,拽着王富贵就往工地外冲。
可就在这时,背后传来陈总癫狂的笑声:“姓张的,你破得了戏魂阵,破不了王家人骨子里的贪!”
他的笑声还在半空中回**,王富贵突然翻着白眼,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脸上的表情痛苦至极。
我定睛一看,气得差点吐血,这混蛋竟趁我们不注意,偷偷把嘴里的五帝钱换成了袁大头。
阿木反应极快,眼疾手快地一个手刀劈向王富贵的后颈。
随着一声闷哼,王富贵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下。我们两人赶忙架起他,像拖着一条死狗般拼命往工地栅栏外冲。
就在我们刚冲出栅栏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回头望去,竟传来戏子凄厉的收腔:“不如咱把残红葬,了却这孽债三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