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战还在继续,白老道的桃木剑划破雨幕,柳三爷的鬼火如蝗群般扑向肉须,苦禅僧的佛光锁链与太岁的邪气激烈碰撞,段天德的尸煞撕扯着血肉……
战局混乱而惨烈,血雾弥漫,惨叫声被雨声吞没。
然而,就在这片混乱中,一股更深的寒意从背后袭来,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刺入脊髓。
我猛地转头,目光穿透雨幕,落在了工地边缘的一个身影上。
那是一个和尚。
他摇晃着脑袋,缓缓走了过来。
他的步伐异常缓慢,每一步都在泥泞中拖行,发出沉闷的“噗嗤”声,似乎脚下踩碎了什么活物。
雨水砸在他的光头上,顺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淌下,滴落在破旧的僧袍上。
僧袍湿透了,紧贴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勾勒出一具近乎骷髅的轮廓。
他的眼窝深陷,瞳孔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泽,像两个无底的深渊。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笑容僵硬而冰冷,像是在模仿人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
我只是看了一眼,心脏便猛地一缩,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全身。
汗水从额头滑落,混着雨水刺痛了眼睛,我的呼吸变得急促,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太岁的肉须还在咆哮,强者的喊杀声震耳欲聋,可这一切在那个和尚出现后,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他的身影,那摇晃的脑袋、那深陷的眼窝、那诡异的笑容……比太岁更恐怖,比任何邪物更渗人。
“师父,你怎么了?”阿木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低沉而颤抖。
他站在我身边,年轻的脸被雨水打湿,额前的黑发黏成一缕,手中的桃木剑握得指节发白。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试图看清那个身影。
“别看!”
我猛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低声警告,语气急切得几乎破音:“别看他,跟我走!”
我的声音在颤抖,连我自己都能听出那股掩饰不住的恐惧。
阿木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师父,那是谁?他……他也是来对付太岁的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好奇,头微微偏向那个方向,像是要看个究竟。
“别问,别看!”
我低吼道,用力拽着他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快走,别回头!”
我的手心已经满是冷汗,指甲几乎掐进他的手臂里。
阿木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身子一震,但看到我眼中的惊恐,他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我拉着阿木,转身离开了高台,向着远处跑去。
我们的脚步踉跄地在泥泞中滑行,雨水砸在脸上模糊了视线,但我不敢停下,更不敢回头。
我能感觉到那个和尚的目光,像两把冰冷的刀子,死死贴在我的背上。
那种感觉比太岁的肉须扫来还要恐怖,仿佛只要回头看一眼,我的灵魂就会被他拽进那双黑洞般的眼睛里。
“师父,他……他在干什么?”
阿木一边跑一边喘着气问道,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丝惊慌。
“别管他,别说话,快跑!”
我咬着牙,低声喝道。雨水灌进嘴里,混着汗水和泥土的腥味。
我强压着心中的恐惧,拽着阿木穿过小区的废墟。脚下的碎石和钢筋绊得我差点摔倒,但我顾不上疼痛,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们跳过一堆倒塌的水泥板,泥浆溅了我满腿,冰冷刺骨。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那声音阴冷而诡异,像是指甲刮过黑板,又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呢喃。
我的心猛地一紧,差点摔倒,幸好阿木扶了我一把。
“师父,你听到了吗?那是什么声音?”
阿木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满是惊恐。他停下脚步,想回头看,被我一把按住肩膀。
“别停!别回头!”
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喉咙被撕裂:“那是他的声音,他在跟着我们!”
我不知道那个和尚是不是真的在追我们,但我不敢赌,那笑声让我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他……他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阿木一边跑一边问,语气里带着哭腔:“我们没惹他啊,师父!”
“我不知道!”我咬紧牙关,声音低沉而急促:“但他不是人,至少不是正常的人。他的身上有种邪气,比太岁还可怕!”
我脑海中闪过那个和尚的模样,那摇晃的脑袋、那深陷的眼窝……每想一次,我的胃就一阵翻涌。
当然,最让我惊恐的,并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身上的‘运’,我能感觉到,那不是活人该有的‘运’。
我们跑出小巷,终于到了龙腾苑小区的边缘。雨水依旧倾盆而下,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小区的方向已经完全被雨幕遮住,什么也看不见。
太岁的咆哮声和强者的喊杀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师父,我们安全了吗?”阿木喘着粗气,靠在一堵墙上,声音里带着一丝希望。
我没回答,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暖。
我知道,我们暂时逃离了那个和尚的视线,但那种恐惧却像影子一样黏在我身上,怎么也甩不掉。
“师父,那个和尚……他到底是谁?”
阿木又问了一遍,语气里带着好奇和不安。
我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他不是来帮我们的。他的出现,只会让事情更糟。”
我顿了顿,沉声道,“阿木,记住,以后要是再遇到他,千万别看他的眼睛,直接跑,知道吗?”
阿木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知道了,师父。”
雨水冲刷着我们的身影,我拍了拍阿木的肩膀,低声道:“走吧,我们得找个地方歇歇,再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说完,我带着他转身,消失在雨幕之中。
第二天正午,阳光刺眼却带着一股阴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我坐在屋内,擦拭着那三枚冷却的乾隆通宝,铜钱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暗光,指尖仍残留着一丝昨夜的灼热。
房门突然被猛地撞开,王富贵跌跌撞撞冲进来,他脸色惨白,眼神惊恐无比,手指神经质地抽搐,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
他的衣服被汗水浸透,散发着一股酸臭,嘴角微微**,显然被吓得不轻。
“大师,龙腾苑成了人间炼狱!”
他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死了,全都死了!”
他的声音逐渐升高,最后几乎变成了尖叫,眼眶泛红,泪水混着汗水淌下。
“冷静点!”
我皱着眉头,低声喝道。
王富贵却失魂落魄的伸出手,将一叠照片递给了我:
“大师,你自己看一下吧,这是现场照片!”
我接过照片只是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大变。
照片上的景象触目惊心:段天德吊在塔吊上,腹部被撕开一个大洞,内脏被掏空,残破的肠子耷拉下来,随风摇晃,血迹在塔吊上留下长长的暗红痕迹。
柳三爷倒在血泊中,人骨杖贯穿头颅,杖身沾满脑浆和碎骨,血水在地上淌成一片猩红。
苦禅僧盘膝而坐,佛珠嵌进眼眶,血泪顺着脸颊流下,混着雨水在地上晕开,金色锁链散落一旁,早已失去光芒。
白老道和白氏族人不见踪影,只剩几具残破的阴童尸体,散落在废墟中,四肢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裂。
“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王富贵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都是高手,怎么会……”
我没答,继续翻看照片,所有死者面部都浮现出血色傩面纹,狰狞诡异,他们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嘲笑。
我的指尖突然顿住——一张照片里,陈雨婷的尸体赫然在列。
她仰面倒在血泊中,脸色苍白如纸,锁骨位置印着半枚朱砂傩纹,鲜红如血,边缘模糊,像是在皮肤下缓缓渗开。
她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