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击声突然停了,房间里只剩雨水砸窗的闷响。
我屏住呼吸,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静得像坟地,连低吼都没了。
我心跳慢了一拍,刚想松口气,却发现门缝里却渗进来一股腥臭,黑乎乎的水从底下淌进来,像墨汁,顺着地板流出一道道弯弯曲曲的痕迹。
我猛地退后一步,低头一看,这些水在地板上聚成了一张脸——干瘪、扭曲,眼窝深得像两个黑洞,直勾勾盯着我。
“阿木,快起来!”
我一把拽起他,声音都变了调。
那张脸在地板上蠕动,像活的,嘴角慢慢咧开,露出尖利的牙。
我头皮炸开,拉着阿木就往窗边跑,可刚迈出一步,地板下的黑水突然鼓起来,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砰!
地板炸开,一只干枯的手窜出来,皮肉烂得露出白骨,指甲长得像刀,抓向我的脚踝。
我反应快,抡起桃木剑砸下去,骨头断裂的脆响混着一声尖利的嘶吼,那手缩了回去,可黑水却涌得更快,满屋子都是那种腥臭味。
我踉跄着退到窗边,手忙脚乱地推开窗户,雨水扑面砸进来,冷得刺骨。
“跳下去!”
我吼了一声,回头看阿木。
他愣在原地,盯着地板上的黑水,眼珠子瞪得像要掉出来。
我顾不上多想,一脚踹开窗框,拉着他就往外跳。
三楼不高,可底下是泥泞的草地,摔下去我腿一软,差点没爬起来。
阿木更惨,直接摔了个狗啃泥,嘴里全是泥水。
我刚扶起他,楼上的窗户里就探出一张脸——那东西的脸。
它没动,就那么盯着我们,像猫玩老鼠。
我拉着阿木就跑,可刚跑出几步,身后传来吴瘸子的声音:“你跑不掉的。”
我猛地回头,他站在楼下,手里拄着拐杖,蓑衣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得发白。
他咧嘴笑着,露出一口黄牙:“那东西已经盯上你们了,它是傩咒引来的,逃不了。”
“你他妈疯了!”我吼道,声音被雨声压得发闷:“你知道这是什么,为什么不早说?”
吴瘸子没答,只是抬起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
铜铃叮当作响,声音在雨幕里回**,像在召唤什么。
我心头一紧,颈侧的傩纹突然一跳,疼得像针扎进肉里。
我捂着脖子,低头一看,那块黑纹蠕动得更快,像条蛇在皮肤下钻。
“师父……”
阿木的声音颤抖,指着远处。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铁网后的黑暗里,影影绰绰站着几个模糊的人影,像人,又不像,一个个歪歪斜斜,像断了线的木偶。
手电光扫过去,那些影子散开,可下一秒,又从别处冒出来,越来越多,围着我们,像在收网。
“吴瘸子,你到底想干嘛?”我攥紧桃木剑,雨水顺着脸淌进眼里,模糊了视线。
他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说:“陈家人三代血祭,养出来的不是太岁,是傩瘟。那和尚……”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他是引子,傩面是钥匙。你们身上的咒,是它挑中的祭品。”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问:“你是说,这东西……是活的?”
吴瘸子眯起眼,浑浊的眼珠在雨水下泛着暗光:“活的?比活的还邪。龙腾苑是它的巢,封条一贴,这里就成了死地。你们不来,它也会找上你们。”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诡异,“不过,我带你们来,不是让你们送死。”
“你想做什么?”
我咬牙问道,手腕上的朱砂符印烫得发疼。
他没答,只是从蓑衣里掏出一块破布包着的东西,慢慢展开。
里面是一块木片,黑得像墨,上面刻着半张傩面,眼睛空洞,嘴角咧到耳根。
我一看,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这东西跟昨晚那张傩面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一圈,像被劈开了一半。
“这是……”
我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一阵低吼,那些影子突然动了,像风一样朝我们扑过来。
我一把推开阿木,抡起桃木剑砸向最近的一个。
那东西被打中,发出脆响,像敲在枯木上,可它没倒,只是歪了歪头,绿幽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别浪费力气。”
吴瘸子沙哑地说,举起那块木片,低声念了句什么。
铜铃响得更急,那些影子像是被什么牵住,动作慢下来,可没停,依旧朝我们逼近。
他转头看我,咧嘴一笑:“想活命,就听我的。”
我咬紧牙,脑子里乱成一团。吴瘸子这老东西,肯定知道更多,可他不说,我也没时间逼问。
这些影子越靠越近,黑水从它们脚下淌出来,腐蚀着地面,冒出一股股白烟。
“快跟我走!”
吴瘸子突然转身,朝一栋破楼跑去。
我拉着阿木跟上,心里却沉得像灌了铅。他到底想干嘛?那块傩面木片,又是什么?
进了楼,吴瘸子停在一扇铁门前,门上锈迹斑斑,挂着一条粗铁链。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插进锁眼,咔哒一声开了。
门后是条向下的楼梯,黑得像通往地狱。
我犹豫了一下,可身后的低吼声越来越近,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跟下去。
楼梯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墙上满是湿漉漉的青苔,手电光扫过,照出无数抓痕,像被什么东西挠出来的。
空气里一股腐臭味,浓得让人想吐。
下了几十级台阶,我脚下踩到水,冰冷刺骨。
我低头一看,黑水漫过脚踝,里面漂着碎布和白花花的东西,像骨头。
“这是哪儿?”我低声问,声音在楼梯间回**。
吴瘸子没回头,沙哑地说:“龙腾苑的地下,陈家人藏东西的地方。”
“傩瘟的根,就在这儿。”
我心头一震,刚想再问,楼梯尽头出现一扇石门,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黑红相间,像血画的。
吴瘸子停下来,回头看我,脸上那条蜈蚣疤扭动得更厉害:“进去,你就知道昨晚那东西从哪儿来的。不过……”
他咧嘴一笑,“别怪我没提醒你,进去容易,出来难。”
我咬紧牙,颈侧的傩纹冰凉黏腻,像在催我进去。
阿木站在我身后,抖得像筛糠,可他没退。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石门,走了进去。
门后是个巨大的地下室,穹顶高得看不见顶,墙上嵌着无数傩面,木头的、石头的,大的小的,密密麻麻,像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
地上黑水淌成一片,腐蚀出的坑洼像无数张狰狞的面孔无声咆哮。
中央立着一座石台,台上放着一张完整的傩面,黑得像墨,眼睛空洞,嘴角咧到耳根,像在笑。
我盯着那张傩面,心脏剧烈跳动着。
就在这时,它眼睛里亮起两点绿光,石台下的黑水沸腾起来,无数干枯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抓向我们。
我头皮炸开,怒火直冲脑门,转身瞪着吴老瘸子:“你他妈又坑我!”
吴老瘸子拄着拐杖站在石门边,蓑衣滴着水,脸上那条蜈蚣疤在手电光下扭动。
他咧嘴一笑,黄牙露出一半:“坑你?小子,这是你的命,怨不得我。”
“不过你要是真有本事,就自己活下来。”
这些干枯的手已经爬到脚边,黑水涌动,腥臭扑鼻。
我咬紧牙,颈侧的傩纹冰冷刺骨,像有东西在皮肤下钻。
我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的世界变了——气运显形,黑白两色的气流在空气中扭曲,那些干枯手的周围缠绕着浓重的死气,黑得像墨,散发着腐朽和怨毒。
而那张傩面上的气运更诡异,黑气如蛇,盘旋上升,隐隐透出一丝猩红,像活物的血脉。
“阿木,退后!”
我低吼一声,一把推开他,手腕上的朱砂符印烫得像烙铁。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右手掐了个基础的“镇”字诀,左手抓起腰间的铜铃猛摇。
铃声清脆,带着一丝道家清正之气,在地下室里激起层层回音。
这些干枯的手被铃声一震,动作顿了顿,指甲挠地的刺耳声停了片刻。
可下一秒,黑水里传来一声低吼,像是喉咙被撕裂的嘶鸣,这些手又疯了一样扑过来。
我冷哼一声,右手剑指一划,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符纸瞬间染红,燃起一团微弱的火光。
“急急如律令,镇!”
我低喝一声,将符纸甩向最近的一只手。火光一闪,符纸贴上那只干枯的手,发出滋滋的烧灼声。
黑烟冒起,那手猛地缩回水里,像是被烫伤的活物。
我趁势再摇铜铃,铃声与符火交织,那些手的动作明显慢了,黑水里的死气被压下一层。
“师父,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阿木颤抖的喊道。
我没工夫理他,眼角余光扫向吴老瘸子。
他站在原地没动,手里的半张傩面木片泛着暗光,气运在他周围扭曲,像一团混沌。
我眯起眼,发现他身上缠着一丝灰白的气流,微弱却顽强,像在对抗什么。
石台上的傩面突然动了——不是真的动,而是那绿光更亮,嘴角咧得更大,像在无声狞笑。
黑水沸腾得更厉害,水下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的面孔,干瘪、腐烂,眼窝深陷,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那些面孔的气运全是黑中带红,像被怨气浸透的血。
我心头一紧,这不是普通的傩瘟,这东西已经成形,活了!
“吴老瘸子,这到底是什么?”我咬牙吼道,手里又捏出一张黄符,准备再下狠手。
“这东西啊,叫傩瘟,而承载它的,叫做傩神。”吴老瘸子露出阴森的笑容。
我脸色微变,然而这时,黑水里的面孔已经浮上来,干枯的手抓得更急,有的甚至爬到半空,像蜘蛛一样挂在墙上。
那些傩面墙上的气运也在变,黑气从眼窝里溢出,像无数条蛇朝我涌来。
我猛地甩出一把朱砂,撒向空中,红雾散开,挡住一部分黑气,可腥臭味更浓,熏得我胃里翻江倒海。
“阿木,拿酒!”
我吼道,转身从背包里掏出那瓶烈酒。
阿木抖着手递过来,我一把拧开盖子,泼向黑水。酒液落地,溅起一阵白烟。
我划了根火柴扔过去,轰的一声,火光蹿起,烧得黑水滋滋作响,这些干枯的手被火一燎,发出刺耳的尖叫,缩了回去。
可火光只烧了一瞬,黑水翻涌着扑灭了火焰,水面下的面孔更多,像一张张皮被剥开的鬼脸,朝我咧嘴。
我眯起眼,看清了它们的死气——黑红交缠,中心有一丝金光,像被锁住的生机。这不是普通的怨魂,是被傩瘟强行炼化的活人!
“吴老瘸子,你他妈早知道!”
我怒火上头,抡起桃木剑冲向石台。那张傩面绿光闪烁,像在挑衅。
我一剑劈下去,木剑撞上傩面,发出金属般的脆响,反震得我手腕发麻。
傩面没碎,反而裂开一道缝,里面渗出黑红的**,滴进黑水里。
水面炸开,一只巨大的手从黑水里伸出,比人还高,皮肉腐烂,骨头外露,指甲黑得像铁钩,直冲我抓来。
我侧身一滚,险险躲开,那手砸在地上,地板裂开,黑水喷溅,溅到我手臂上,疼得像被烙铁烫。
我低头一看,皮肤瞬间红肿,冒出细小的黑纹,像傩纹在扩散。
“小心!”
阿木喊了一声,我抬头一看,那只巨手又扫过来。
我咬牙掐了个“定”字诀,舌尖再喷一口血,甩出一张黄符贴向巨手。符纸燃起,贴上手背,火光一闪,那手顿了顿,可没停,只是慢了一拍。
我喘着粗气,脑子里飞快转动。这东西太强,我只能拖时间。
“吴老瘸子,那和尚呢?”我看向他喊道。
吴老瘸子指了指一处,裂开嘴笑着:“他不在哪呢吗?”
我猛地回头,脸色顿时惊恐无比。
我看见地下室角落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影——破烂的僧袍,黑水浸透的下摆滴滴答答淌着水。
他低着头,手里攥着一串佛珠,珠子上刻满了符文,亮着幽幽的绿光。
“是他……”
我声音发抖,手腕上的朱砂符印烫得像烙铁。
阿木吓得手电掉在地上,光柱歪向一边,照出那和尚半张烧焦的脸。
他抬起头,右脸光滑得诡异,左脸皮肉翻卷,眼睛里白雾翻滚,像两团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