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扶月在开口前就预料到了秦王会回护柳侧妃,因着王妃之故,秦王会拿她开刀。
她一敛衣袖,一步在顾旸身前站的笔直,也将他护的越发严严实实。
“扶月愚钝,不知做错何事,为何要跪?”
不等秦王继续发难,她又快言快语道:“东景山之乱,世子剿匪力挽狂澜,立下赫赫功勋。陛下曾亲下圣旨嘉奖,赐世子同亲王品阶的仪仗。”
故此,顾旸的葬礼是按照亲王规制而来的,整个京都都为他禁礼乐宴席三个月。
所以顾旸虽然为世子,位同亲王绝不夸张。
谢扶月目光自柳侧妃身上一扫而过,笑容越发冰冷。
“如今才越三载,大家莫不是忘了?”
此等殊荣自然无人会忘却。
秦王气得咬牙,柳茹媚脸色青白交加,几乎维持不住可怜表情。
谢扶月犹觉得不够,继续发难,“柳侧妃见世子不跪,还一再质问世子,以下犯上是何道理?”
“不错!”秦王妃大为畅意,也起身为谢扶月做依仗。
只是看着几乎要挂在秦王身上的柳侧妃二人,眼中满是嫌恶,“今日该跪者,乃为柳茹媚!柳氏,跪下!”
“放肆,好好的家宴说这些做什么!”
秦王被谢扶月和秦王妃一唱一和气了个仰倒。
岂有此理!
死人的仪仗他们也敢搬出来威吓他!
虽然但是,他还真的被威胁到了!
便是丧仪等同亲王,现在活人在面前,顾旸还真不是简单的世子身份。
闹大了,御史八成得参他一本!
“媚儿,你……”
“王爷!”
柳茹媚大惊失色,强忍着愤怒,“既然今日是家宴,怎的要论起君臣了!在府上,于情于理,您皆为长辈,怎可遭人忤逆!”
要她给顾旸行礼,退步息事宁人绝无可能!
今日若不能将秦王妃母子连同谢扶月收拾了,往后秦王府里焉能有她与顾臣暄的容身之处!
“贱婢还敢乱嚼舌根!”
秦王妃怒火中烧,抄起手边的茶杯照着柳茹媚就砸了过去。
随即站起身,抬手指着秦王的鼻子骂道:“十九年未曾养育过旸儿,你算哪门子的长辈,敢对旸儿摆出长辈之姿!你配吗?你们真当本宫不知旸儿当年是被谁换走的!?”
趁她产子,能偷天换日,调换顾旸和顾臣暄的人,整个秦王府有且只有一个。
秦王妃下颚一抬,盯着柳茹媚火力全开。
“来人,将那贱婢给本宫压过来跪下!”
“我看谁敢胡来!”
秦王大怒,忙将柳茹媚拢到身后,蹙眉瞪着秦王妃。
“王妃糊涂了!他就是活着回来又如何,现在不过是个残废,臣暄是你亲手养育长大,他待你如比亲娘更亲厚!”
恰此时,顾臣暄被两个侍从扶着从门外一瘸一拐的进门。
他下意识的看向气得脸色泛白的秦王妃,张口就道:“母妃,这是怎么了?”
秦王闻言一喜,更觉得自己有理了。
“王妃,你可看见了臣暄的待你的孝心,他时刻都将你放在心上的!你当真要为了这个残废与本王作对!妨害臣暄的路!”
“混账!”
秦王妃气得眼前发黑,一口热血咳出来,身子一软,直挺挺的倒下。
“母妃!”谢扶月第一个冲上去接下了秦王妃,惯性之下她被压的撞在桌子上,手臂将果盘茶盏撞翻在地,连累她那身衣裙也被污了个彻底。
越见秦王妃虚弱,秦王和柳茹媚脸上就越是得意。
他们巴不得秦王妃就这么晕过去,那么顾旸不过是个残废,谢扶月更是无什么根基,只会嘴上功夫。
完全不是威胁。
索性秦王再加了一把火,他厉声喝道:“王妃可知今日大喜,臣暄的妾室已有三月的身孕,我秦王府有后了!”
顾臣暄也拉着妾室,看了一眼谢扶月,跟着道:“母妃,儿子已着太医瞧过,乃是男胎,是您心心念念的孙儿!”
谢扶月气怒交心,凤眸满满都是怒火。
此等诛心之言,是要离间顾旸与秦王妃母子。
顾旸流落在外十六年,而顾臣暄被换到秦王妃手下也是十六年。
他们人生异位,全是秦王的谋划。
现在顾臣暄越是表现对秦王妃的亲近,越是往顾旸伤口上踩!
她正要开口,气得发抖的秦王妃却紧攥着她的手,不动声色的摇了摇,示意谢扶月不要插手。
自己气怒呕血,撑着一口气骂道:“无耻!无耻之徒!”
“我之子嗣只有旸儿一人,杜鹃恶子也配在我跟前献孝心!滚!恶心!”
柳茹媚直接笑出了声来,生怕秦王妃气得不狠,又往上添了把火。
“王妃姐姐息怒,王府内外皆知他是你实打实的养育了十六年的继承人,得王府内外认可的少主子,现如今更是有了王府后嗣,臣暄成为世子乃是众望所归!”
她笑嘻嘻道:“王妃姐姐当顾全王府大局,劝旸儿放弃世子位才是!”
因着当年之事,皇帝下旨以亲王仪仗为顾旸置办丧仪,如今想废顾旸,还必须得顾旸自己同意。
柳茹媚扭头却见顾旸一直默不作声,只凝神看着谢扶月,对秦王妃几乎晕过去也无动于衷。
她轻蔑的冷哼一声,居高临下道:“顾旸,你主动让却世子之位,臣暄日后也不会亏待你,自会允你和谢氏富贵一生。”
顾旸的目光总算是从谢扶月身上收回,控制着轮椅调转方向看向秦王三人。
“你们说完了?”
“什、什么?”
顾旸实在是太冷静,冷静的有些出乎意料。
秦王面色一沉,心里生了几分不妙之感。
为避免生变,当即喝道:“顾旸,莫要不识好歹!速速答应了我还可留你性命!”
若是不答应,那么,已经咳出血气息奄奄的秦王妃势必要死在今日。
顾旸一个残废,谢扶月一个弱女子,又岂能逃过去。
三年前只死他一个,现在,则是三个!
威胁至此全显,谢扶月扶着秦王妃,气怒的心却彻底的放了下来,她甚至还有点想笑。
三年过去了,秦王三人当真以为顾旸还是三年前那个顾旸,还能由他们揉扁搓圆。
“宋远时。”
顾旸只喊了一声,大门下一瞬直接被撞开。
以宋远时为首,两列武装到牙齿的士兵手持兵刃闯了进来。